上訴人(原審被告)：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住所地慶市渝中區(qū)中山三路**慶隆希爾頓商務中心**C、D、E、F戶，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91500103MA5U3X034M。

負責人：譚春艷，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鄧淇升，男，漢族，xxxx年xx月xx日出生，公司工作人員。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住所，住所地重慶市萬州區(qū)沙龍路二段**社會信用代碼xxxx。

法定代表人：丁航，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秦大東，重慶華之岳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萬利，男，漢族，xxxx年xx月xx日出生。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佳吉，重慶渝津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以下簡稱保險公司）與被上訴人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宏耀公司）、萬利因申請訴中財產保全損害責任糾紛一案，不服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2020)渝0116民初816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1月20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保險公司上訴請求：撤銷原判，改判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一、二審案件受理費、保全費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和理由：萬利與宏耀公司存在合同關系，宏耀公司確有未付萬利工程款的事實，故萬利在前案中對宏耀公司提起訴訟并無過錯，申請保全也有明確的法律依據(jù)。雖然由于萬利自身認知水平與人民法院的評判標準存在偏差，萬利提出的訴訟請求金額與判決金額存在差異，但也在基于合同產生的合理爭議金額范圍內，不存在明顯偏高，不能僅以判決結果認定萬利提起前案訴訟以及申請財產保全存在過錯。前案判決涉及對合同無效情形下工程價款的支付，包含多種因素，由人民法院在合理范圍內進行裁量，萬利在申請保全時并不能預見其訴訟請求不可能得到支持，萬利申請保全沒有過錯，不構成申請保全錯誤。萬利申請保全的是宏耀公司應收債權，保全的具體措施為凍結，沒有證據(jù)證明該應收債權遭受了何種損失以及與保全行為存在何種因果關系。一審以290萬元資金作為基數(shù)按銀行貸款利率計算損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本案中宏耀公司也申請對萬利進行了保全，一審判決金額不及宏耀公司申請保全金額的40%，如按一審判決邏輯，宏耀公司也存在保全錯誤，雙方糾紛將無休止，有悖于民事訴訟法關于保全制度的立法本意。

宏耀公司辯稱，萬利在前案起訴宏耀公司建設工程款項案件中，存在惡意超標的保全的行為，具體表現(xiàn)為：萬利與宏耀公司合同中明確約定是將審計機構審定總價提取14%作為宏耀公司利潤后才是雙方結算價，萬利明知審計報告確定的其施工部分工程款金額為8210160.11元，卻以所謂的暫定價1000萬元，減去其自認已支付的651.9萬元，尚欠348.1萬元作為訴訟標的提起訴訟，還在訴訟中增加訴訟請求至444萬余元，并以此申請了超標的保全；在前案審理中，宏耀公司數(shù)次要求萬利解除超標的保全部分，萬利堅持不申請解除。萬利對其保全錯誤的行為應當承擔責任。因為萬利的錯誤保全行為，宏耀公司不能按時得到相應款項，因此拖欠其他工程款被訴訟并承擔了賠償責任，遭受資金占用損失，本案一審判決金額并不足以完全彌補宏耀公司的損失。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應得到支持。

萬利辯稱，萬利前案起訴金額是基于合同中約定的價格，有事實基礎，不存在惡意訴訟，申請保全主觀上也沒有過錯，保全并沒有給宏耀公司造成損失。本案一審僅以前案判決結果認定萬利存在過錯，屬于認定事實不清，應當駁回宏耀公司的訴訟請求。

宏耀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被告萬利賠償原告損失460000元并承擔該款項自2020年6月10日起至該款項實際付清之日止按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計算的利息；2.判令被告保險公司對萬利應承擔債務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8年10月19日，該院受理萬利訴宏耀公司建設工程分包合同糾紛一案，萬利起訴要求宏耀公司支付工程款3481000元及工程款的資金占用利息，訴訟過程中，萬利變更工程款的金額為4444422元。2019年10月16日，該院作出（2018）渝0116民初12262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一、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萬利工程款及應退還萬利的履約保證金970918.52元；二、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償萬利資金占用損失（以970918.52元為基數(shù)，從2015年7月2日起至款付清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三、駁回萬利的其他訴訟請求；四、駁回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反訴請求。判決后，宏耀公司不服該判決，提起上訴。2020年5月15日，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20）渝05民終753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一、撤銷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作出的（2019）渝0116民初12262號民事判決；二、變更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作出（2019）渝0116民初12262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為：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萬利工程款及應退還萬利的履約保證金451918.52元；三、變更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作出（2019）渝0116民初12262號民事判決第二項為：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償萬利資金占用損失（以451918.52元為基數(shù)，從2015年7月2日至2019年8月19日，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從2019年8月20日起至付清之日止，按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計算）；四、萬利向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開具金額為5983376.69元的工程款專用發(fā)票；五、駁回萬利的其他訴訟請求。

在（2018）渝0116民初12262號和（2020）渝05民終753號民事案件中，法院經審理認定如下事實：萬利（乙方）與宏耀公司（甲方）簽訂的《雙福新區(qū)財富中心水電安裝施工合同》約定“工程造價，本工程承包價暫定估價為1000萬元（以竣工業(yè)主審定價且甲方提取約定利潤后為乙方最終結算價）?！薄敖Y算方式：根據(jù)甲方的主合同投標清單報價約定決算，由乙方報工程決算清單價及計量，待業(yè)主審定后，甲方按業(yè)主最終審定總價的14%提取利潤后為乙方的最終結算價?！焙暌疽呀浿Ц度f利7069000元工程款。2017年1月23日，重慶市江津區(qū)審計局作出《重慶市江津區(qū)審計局審計報告》（津審報[2017]47號），認定雙福財富中心工程造價為109489969.45元，其中萬利承包部分的工程價款為8210160.11元。

萬利在訴訟過程中申請財產保全，保險公司為萬利的訴訟財產保全提供擔保。該院于2018年11月16日準予了萬利的財產保全申請，并于2018年11月21日凍結了宏耀公司在案外人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享有的應收工程款350萬元。在2020年6月16日之后，該院解除了對宏耀公司在案外人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享有的應收工程款3500000元的凍結。

宏耀公司與案外人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之間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該院于2018年9月10日作出（2017）渝0116民初10359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一、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在本判決書生效后十日內支付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逾期支付工程款資金占用利息損失（以1497736.50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標準，從2015年7月18日起計算至2016年1月31日止；以390236.50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標準，從2016年2月1日起計算至2017年3月29日止；以10948996.95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標準，從2016年7月17日起計算至2017年3月29日止；以5312633.45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標準，從2017年3月30日起計算至2017年4月25日止；以3312633.45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標準，從2017年4月26日起計算至2018年1月10日止）。二、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在本判決書生效后十日內支付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電梯總包服務費594500元。三、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支付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工期延誤損失2496000元。四、駁回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宏耀公司不服該判決，提起上訴。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于2019年1月25日作出（2018）渝05民終6275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一、維持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2017）渝0116民初10359號民事判決第二項、第三項；二、變更重慶市江津區(qū)人民法院（2017）渝0116民初10359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為“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逾期支付工程款資金占用利息損失（以114131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5年9月17日起至2016年2月15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以103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6年2月16日起至2017年1月23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以103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7年1月24日起至2017年3月29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雙倍計算；以89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7年3月30日起至2017年4月25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雙倍計算；以53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7年4月26日起至2017年6月12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雙倍計算；以33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7年6月13日起至2018年2月13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雙倍計算；以305690.44元為基數(shù)，從2018年2月14日起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按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雙倍計算）。三、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吊籃設備租賃費480000元；四、駁回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本案一審庭審中，宏耀公司明確其損失的計算方式為：第一項：以3048081.48元為基數(shù)，從2018年11月21日開始計算，計算至2020年6月16日止，按同期貸款利率4.75%上浮50%計算，計算為341531.27元；第二項：熊長田工程款利息損失100000元；第三項：劉永貴、張志棚工程款利息損失80000元，劉永貴、張志棚訴宏耀公司建設工程案案件受理費35936元，上述三項共計521531.67元，但宏耀公司僅主張460000元。庭審結束后，宏耀公司向一審法院表示愿意以600000元作為萬利保全的合理范圍。

宏耀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了其于2019年2月3日出具給案外人熊長田的欠條、熊長田于2019年7月17日出具給宏耀公司的收條、重慶渝北銀座村鎮(zhèn)銀行的付款回單，上述證據(jù)均系復印件，擬證明宏耀公司向熊長田支付了工程款利息100000元。萬利和保險公司對上述證據(jù)的三性均不予認可。

宏耀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了其與張志棚、劉永貴于2019年1月15日簽訂的勞務班組結算清單、張志棚出具的領條、重慶渝北銀座村鎮(zhèn)銀行的付款回單、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縣人民法院（2019）云0126民初2060號民事判決書、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縣人民法院（2020）云0126執(zhí)435號執(zhí)行通知書、執(zhí)行和解協(xié)議，上述證據(jù)均系復印件，擬證明宏耀公司向張志棚支付了工程款利息80000元以及應負擔訴訟費35936元。萬利和保險公司對上述證據(jù)的三性均不予認可。

一審法院認為，保險公司對應與萬利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并無異議，該院予以確認。本案的爭議焦點為：1.萬利的保全行為是否存在過錯；2.宏耀公司因保全行為產生的損失應當如何計算。對此，分別評析如下：

關于萬利的保全行為是否存在過錯的問題。財產保全制度是保障生效裁判文書得以順利執(zhí)行的制度，申請財產保全亦是當事人的重要權利。因財產保全行為將對對方的權利產生重大不利影響，申請人應當謹慎的行使該權利，如因申請人權利行使不當造成他人財產損害的，應由其承擔賠償責任。在本案中，被告萬利申請保全的金額為3500000元，而被告萬利實際得到支持的金額為451918.52元及其利息，被告萬利保全的金額已經遠遠超出其實際利益；宏耀公司與萬利的合同中明確約定其工程款結算金額為業(yè)主審定價格扣除14%的利潤，且《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對合同無效情形下工程價款的支付有明確規(guī)定，萬利無視法律的規(guī)定和雙方之間的約定，仍以自行制作的結算金額作為保全金額，其行為存在重大過失。綜上，被告萬利的保全行為存在過錯。

關于宏耀公司因保全行為產生的損失的問題。因確定宏耀公司對案外人重慶富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債權的生效判決時間為2019年1月25日，因此，其損失的起算時間為2019年1月25日。本案各方對損失的結束時間為2020年6月16日均無異議，該院予以確認。宏耀公司作為營利法人，其應收債權因被告萬利的保全行為不能及時收回，必然產生損失。因宏耀公司自認600000元作為萬利保全的合理范圍，該金額高于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二審生效判決支持萬利訴訟請求的金額，一審法院予以確認。宏耀公司的損失應當以2900000元為基數(shù)，在2019年8月20日前參照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2019年8月20日后參照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計算。經計算，宏耀公司的損失為176327.95元。因此，對宏耀公司的第一項損失，該院部分予以支持。宏耀公司主張的第二項與第三項損失，因未提交證據(jù)證明其損失與萬利的保全行為存在因果關系，對宏耀公司的第二項和第三項損失，該院不予支持。宏耀公司主張保全錯誤產生的損失的利息損失，因本案屬于侵權糾紛，原告宏耀公司主張侵權之債的利息損失無法律依據(jù)，該院不予支持。

綜上，一審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五條規(guī)定，判決：“一、被告萬利、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于本判決生效后十五日內連帶賠償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因申請財產保全錯誤產生的損失共計176327.95元；二、駁回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照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金錢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8200元，減半收取4100元，由被告萬利、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共同負擔1913元，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負擔2187元。案件保全費2820元，由被告萬利、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共同負擔1402元，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負擔1418元。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預交案件受理費4100元和案件保全費2820元，本院不予退還。限被告萬利、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在判決生效后十五日內將應負擔的案件受理費1913元和案件保全費1418元轉付原告重慶宏耀建設（集團）有限公司。”

經審查，本院對一審查明的案件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萬利在前案申請訴訟財產保全時，未按合同約定，而是以自己的計算方式作為確定保全金額的依據(jù)，保全金額與人民法院最終裁判確定金額差異巨大，已明顯超出了合理的爭議范圍，萬利主觀上存在過錯，構成保全錯誤，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保險公司為萬利申請的訴訟財產保全提供擔保，應當承擔連帶責任。前案中被保全的系宏耀公司的應收債權而非其存款，本不存在存款利息，一審按貸款利率計算該資金被錯誤保全造成的損失并無不當，本院予以采納。

綜上所述，保險公司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對其上訴請求不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3827元，由上訴人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周　舟

審 判 員　　段曉玲

審 判 員　　陳　華

二〇二一年三月三十日

（院印）

法官助理　　陳　瑩

書 記 員　　余文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