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住所地重慶市渝中區(qū)中山三路**慶隆希爾頓商務中心**C、D、E、F戶,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91500103MA5U3X034M。
負責人:譚春艷,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鄧淇升,男,漢族,xxxx年xx月xx日出生,住重慶市渝**,系該公司員工。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劉某某,男,漢族,xxxx年xx月xx日出生,住重慶市奉節(jié)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向奎,重慶貞枰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以下簡稱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劉某某財產(chǎn)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重慶市云陽縣人民法院(2020)渝0235民初429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1月1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了合議庭。經(jīng)合議庭閱卷、調查和詢問雙方當事人,雙方均未提出新的事實、證據(jù)及理由,故對本案采取了不開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重慶市云陽縣人民法院(2020)渝0235民初4291號民事判決,依法改判上訴人在被上訴人遭受的損失范圍內(nèi)承擔賠償責任或將本案發(fā)回重審;2.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和理由:1.被上訴人劉某某不具有保險利益,不享有保險金請求權;被上訴人劉某某因與案外人簽訂《債權轉讓及車輛質押權轉讓協(xié)議》取得并實際占有涉案保險標的車輛。該協(xié)議雖名為債權轉讓、轉質權合同,實為買賣合同。被上訴人劉某某與案外人未經(jīng)車輛所有權人、原出質人同意擅自對質物進行處分,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已構成合同無效的法定情形,屬于無效合同。因該協(xié)議無效,劉某某無權占有使用車輛,故對于保險標的不具有保險利益,亦不享有保險金請求權。2.一審判決違反財產(chǎn)保險禁止不當?shù)美驹瓌t(損失賠償原則)。被上訴人劉某某基于無效的買賣合同取得該車輛,而其實際支付合同對價僅為31萬元。即使被上訴人劉某某享有保險金請求權,但是根據(jù)財產(chǎn)保險禁止不當?shù)美驹瓌t,其所產(chǎn)生的損失應為所支付的合同對價31萬元,應以31萬元為上限確認保險金的具體金額。
劉某某辯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1.被上訴人劉某某對涉案標的享有合法占有、使用權。在保險事故發(fā)生時,對保險標的具有保險利益,上訴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應依法承擔保險金賠付責任。2.案涉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應按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確定,并以此作為賠償計算依據(jù)。被上訴人劉某某實際向案外人支付41萬元,取得涉案保險標的車輛的質押權,并非僅支付31萬元。即使發(fā)生保險事故,也不應以支付的合同對價作為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更不能以此作為保險公司賠付上限。
劉某某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依法判令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賠償劉某某機動車損失保險金645039元;2.本案訴訟費由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7年8月15日,劉某某(乙方)與案外人沈中強(甲方)簽訂《債權轉讓及車輛質押權轉讓協(xié)議》,其主要內(nèi)容為:一、甲方轉讓給乙方的車輛質押權,車牌照為冀XX**,車輛品牌寶馬,型號730Li,車架號XXX……,顏色黑,發(fā)動機號XXXX。二、甲方保證,對上述車輛質押權享有合法轉讓的權利。三、債權轉讓與車輛質押權轉讓一并進行,同時向乙方交付車輛相關權屬,權利證書以及相關手續(xù)。四、車輛占有使用轉移之后,如發(fā)生交通事故,交通違章所產(chǎn)生的法律責任及經(jīng)濟糾紛與甲方無關。五、如債務人(即車輛質押人)愿意清償全部債務本息,甲乙雙方協(xié)商后,應積極配合,在債務人清償之后歸還車輛及手續(xù)。六、甲方保證該車輛不是盜搶、租賃、詐騙、走私套牌車輛,不會變質為盜搶、詐騙。甲方保證該車輛系車輛所有人質押。同日,沈中強(甲方)與劉某某(乙方)就上述車輛簽訂免責協(xié)議,其主要內(nèi)容為:甲方將質押車輛交于乙方之日起,車輛所出現(xiàn)的一切交通事故和經(jīng)濟糾紛與甲方無關,由乙方自行處理,所出現(xiàn)的一切法律后果與甲方無關。同日,沈中強給劉某某出具收款收據(jù)一張,其主要內(nèi)容為:今收到劉某某寶馬汽車(冀XX**)車輛質押權利轉讓款41萬元。協(xié)議簽訂后,沈中強將該車及車輛行駛證、登記車主身份證復印件交付給原告。該車注冊時間為2014年1月26日,車輛行駛證核定載人數(shù)5人。同日,劉某某通過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代理人升華茂林保險銷售服務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簡稱升華代理公司)在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處為冀AXXX**小轎車投保了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中的七個險種,其中車輛損失險713740.00元、自燃損失險713740.00元,并投保了相應不計免賠險。保險單載明:投保車型為寶馬BMW730Li,投保時行駛證車主為閆建嶺。劉某某提供的該車尾部照片標識顯示為740Li。劉某某在庭審中稱,投保時車輛還未交付劉某某,照片系沈中強提供。
2018年7月17日,劉某某通過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代理人正興代理公司在被告處為冀XX**小轎車續(xù)保了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其中車輛損失險645039.00元、自燃損失險645039.00元,并投保有相應不計免賠險。同日,劉某某簽署投保人聲明,確認……收到條款及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免責事項說明書,保險人已經(jīng)明確說明免除保險人責任條款的內(nèi)容及法律后果。
《利某公司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示范條款》第十二條約定:保險金額按投保時被保險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確定。投保時被保險的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由投保人與保險人根據(jù)投保時的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后的價格協(xié)商確定或其他市場公允價值協(xié)商確定。折舊金額可根據(jù)本保險合同列明的參考折舊系數(shù)表確定。第十九條約定:全部損失的賠款為(保險金額-被保險人已從第三方獲得的賠償金額)×(1-事故責任免賠率)×(1-絕對免賠率之和)-絕對免賠額……。附加險中的自燃損失險第一條約定:(一)保險期間內(nèi),指在沒有外界火源的情況下,由于本車電器、線路、供油系統(tǒng)、供氣系統(tǒng)等被保險機動車自身原因或所載貨物自身原因起火燃燒造成本車的損失……第二條約定……(四)本附加險每次賠償實行20%的絕對免賠率,不適用主險中的各項免賠額約定。第三條約定:保險金額由投保人和保險人在投保時被保險機動車的實際價值內(nèi)協(xié)商確定。第四條約定:全部損失,在保險金額內(nèi)計算賠償……。不計免賠率險約定:投保了任一主險及其他設置了免賠率的附加險后,均可投保本附加險。不計免賠率險第一條約定:保險事故發(fā)生后,按照對應投保的險種約定的免賠率計算的、應當由被保險人自行承擔的免賠金額部分,保險人負責賠償。釋義部分對保險條款涉及的詞條進行了解釋,其中關于市場公允價值的解釋為“指熟悉市場情況的買賣雙方在公平交易的條件下和自愿的情況下所確定的價格,或無關聯(lián)的雙方在公平交易的條件下一項資產(chǎn)可以被買賣或者一項負債可以被清償?shù)某山粌r格。”對參考折舊系數(shù)表的解釋為“9座以下家庭自用客車,月折舊系數(shù)為0.6%。折舊按月計算,不足一個月的部分,不計折舊。最高折舊金額不超過投保時被保險機動車新車購置價的80%。折舊金額=新車購置價×被保險機動車已使用月數(shù)×月折舊系數(shù)”。
2019年6月8日,案外人向國云駕駛冀XX**小轎車在云陽縣大陽鎮(zhèn)紫藤村行駛途中發(fā)生自燃并導致該車報廢。事故發(fā)生后,向國云向云陽縣南溪鎮(zhèn)消防隊報案。2020年6月3日,云陽縣消防救援大隊作出云消火認字〔2020〕第0003號火災事故認定書,其內(nèi)容為:火災事故基本情況:2009年6月8日12時21分冀XX**寶馬小轎車在云陽縣大陽鎮(zhèn)紫藤村行駛途中發(fā)生火災,火災被車內(nèi)人員及當?shù)厝罕姄錅?。同?月11日,利某公司聘請的中衡保險公估股份有限公司對汽車火災事故原因進行鑒定,隨后該轎車被拖至奉節(jié)縣車友汽修廠,2019年8月6日,劉某某要求云陽縣消防救援大隊對該車火災原因進行調查,經(jīng)統(tǒng)計,直接財產(chǎn)損失為38.38萬元。經(jīng)調查,對起火原因認定如下:根據(jù)我大隊火災現(xiàn)場勘驗和中衡保險公估股份有限公司出具的《公估報告》,綜合判定原因為:排除發(fā)生車輛碰撞引發(fā)火災,排除車輛行駛中底部排氣管粘連易燃物引發(fā)火災,排除攜帶化學危險物品上車引起火災。因車輛電氣系統(tǒng)的線束與油路遭到不同程度破壞且部分零件缺失,不排除電氣線路發(fā)生短路引發(fā)火災。保險事故發(fā)生后,劉某某要求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按保險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645039.00元進行賠償,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只認可按《火災認定書》認定的財產(chǎn)損失金額38.38萬元賠償,而未達成賠償協(xié)議。
另查明,冀XX**寶馬小轎車登記車主為閆建嶺,劉某某在接受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調查時陳述,該車系登記車主閆建嶺欠石家莊中國銀行的貸款,被銀行抵押了,銀行處置這臺車,沈中強是專做質押車生意的,就把這臺車收購回來,后又以質押的方式質押給劉某某。
2017年8月7日,劉某某通過自己的支付寶賬戶給沈中強轉款2萬元,同月15日,又通過支付寶給沈中強轉款1.6萬元,當日,劉某某通過自己的重慶農(nóng)商行賬戶分三次給沈中強轉款5萬元、5萬元、3.4萬元,原告通過其妻向銀春的重慶農(nóng)商行賬戶分三次給沈中強轉款5萬元、5萬元、4萬元,合計27.4萬元,劉某某自述以現(xiàn)金方式支付沈中強10萬元,以上款項合計41萬元。劉某某系正興代理公司奉節(jié)分公司負責人,亦系實際控制人,其代理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在奉節(jié)縣范圍內(nèi)的保險業(yè)務。
本案在審理過程中,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于2020年8月6日申請對冀XX**寶馬小轎車在2019年6月8日時車輛實際價值進行評估,但劉某某不同意鑒定。
一審法院認為,一、關于劉某某的主體是否適格問題,我國物權法規(guī)定,質權自出質人交付質押財產(chǎn)時設立。質權人在質權存續(xù)期間,未經(jīng)出質人同意轉質,造成質押財產(chǎn)毀損、滅失的,應當向出質人承擔賠償責任。原告基于對沈中強享有真實的債權而與沈中強簽訂《債權轉讓及車輛質押權轉讓協(xié)議》,沈中強亦將車輛及行駛證交付劉某某,劉某某依法享有車輛質權,同時,按照合同約定對該車亦享有使用權。劉某某雖然不是案涉車輛的所有權人,但其為轉移車輛使用風險而以自己的名義向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投保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并在投保時已經(jīng)注明車輛的所有權人為閆建嶺,投保機動車為寶馬BMW730Li,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對此未提出異議,應視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同意劉某某以使用人的身份投保。劉某某作為案涉車輛的使用人,因保險事故的發(fā)生而受到損害,與保險標的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對案涉車輛享有保險利益,在保險事故發(fā)生后,其作為投保人有權要求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根據(jù)保險合同約定進行賠償,至于沈中強轉質是否經(jīng)出質人同意,系另外的民事法律關系,不屬于本案調整范圍,亦不影響本案的處理,因此,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抗辯劉某某主體不適格的意見,一審法院不予采納,劉某某為本案適格原告。
二、關于是否同意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申請對案涉車輛自燃時的車輛實際價值進行評估問題,一審法院不同意進行評估,理由為:(一)案涉車輛系二手車,二手車的實際價值受購車年限、行駛里程、車況、是否發(fā)生過交通事故及交通事故的大小、車輛的外觀等因素影響,現(xiàn)案涉車輛因自燃已經(jīng)報廢,鑒定標的物原貌已經(jīng)不存在,鑒定缺乏可行性,即使鑒定,鑒定結論也缺乏客觀性。(二)我國保險法第五十五條規(guī)定,投保人和保險人約定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并在合同中載明的,保險標的發(fā)生損失時,以約定的保險價值為賠償計算標準。投保人和保險人未約定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的,保險標的發(fā)生損失時,以保險事故發(fā)生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為賠償計算標準。保險金額不得超過保險價值。超過保險價值的,超過部分無效,保險人應當退還相應的保險費。保險金額低于保險價值的,除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人按照保險金額與保險價值的比例承擔賠償保險金的責任。從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給劉某某出具的保單看,沒有約定保險價值的記載,自燃損失險645039.00元系保險金額及責任限額,不能據(jù)此確認此金額就是車輛的保險價值,故本案保險合同非定值保險合同,應視為投保人和保險人未約定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保險標的發(fā)生損失時,應以保險合同約定的投保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為賠償計算標準。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提供給劉某某的《利某公司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條款及免責事項說明書》明確確定,投保時被保險的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由投保人與保險人根據(jù)投保時的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后的價格協(xié)商確定或其他市場公允價值協(xié)商確定。折舊金額可根據(jù)保險合同列明的參考折舊系數(shù)表確定。劉某某作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保險代理人應當熟知上述內(nèi)容,其在知曉上述內(nèi)容的情況下仍然向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投保,說明其接受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保險條款及免責事項,因此,本案被保險車輛的保險價值可參考“參考折舊系數(shù)表”確定,沒有評估的必要。
三、關于保險賠償金額如何確定問題,保險事故發(fā)生后,賠償金額具體如何確定,涉及到保險金額與保險價值的區(qū)分確認,保險價值是指經(jīng)保險合同當事人約定并記載于保險合同中的保險標的的價值,或者保險事故發(fā)生后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保險金額是指保險人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責任的最高限額。具體而言,保險金額并非指的是事故發(fā)生后保險人的理賠金額,而是指保險人承擔保險金賠償責任的最高限額,保險事故發(fā)生后,如果被保險人的實際損失與保險金額相等,則保險金額就可以作為理賠金額,否則,應當以實際損失作為理賠金額,這樣才符合損失補償原則。而實際損失的確定方法,若保險合同有明確約定,則從其約定。本案保險條款確定投保時被投保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由投保人與保險人根據(jù)投保時的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后的價格協(xié)商確定或其他市場公允價值協(xié)商確定兩種方式。因保險合同未約定保險價值,且原、被告均未提供“其他市場公允價值”作為參考,故一審法院采納按“投保時的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后的價格”確定保險價值。本案被保險機動車注冊時間為2014年1月26日,故折舊起算時間以此為準,截止時間為投保時間2018年7月17日,共53個月。按照“折舊金額=新車購置價×被保險機動車已使用月數(shù)×月折舊系數(shù)”公式進行計算。劉某某主張案涉車輛系寶馬BMW730Li豪華型,新車購置價為102.35萬元,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主張系寶馬BMW730Li領先型,新車購置價為93.35萬元。根據(jù)上述公式推算,按劉某某的主張,案涉車輛投保時的實際價值為698027.00元。按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主張,案涉車輛的實際價值為636647.00元。雙方提供的兩種車型當時的報價均一致,即豪華型102.35萬元、領先型93.35萬元;但是,劉某某提供的報價資料只有車型,無配置參數(shù),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提供的報價資料有詳細的配置參數(shù);同時,劉某某未提供車輛登記證書,且案涉車輛已經(jīng)因自燃報廢而面目全非,致無法確認案涉車輛的車型,故劉某某依法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因此,一審法院采納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主張,確認劉某某投保時冀A73R**小轎車的實際價值為636647.00元。
本案中,雙方所簽訂的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合同系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均應按約履行。保險合同的最大原則是誠實信用原則,保險事故發(fā)生后,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應遵循該原則,按照保險合同約定,即按“全部損失的賠款=(保險金額-被保險人已從第三方獲得的賠償金額)×(1-事故責任免賠率)×(1-絕對免賠率之和)-絕對免賠額”的計算方法對劉某某的損失進行賠償。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認可案涉車輛自燃全部損失,故應當按照保險合同的約定,按一審法院確認的案涉車輛投保時的保險價值對劉某某進行全額賠償。根據(jù)保險合同的約定,保險事故發(fā)生后,按照對應投保的險種約定的免賠率計算的、應當由被保險人自行承擔的免賠金額部分,保險人負責賠償;而劉某某投保了自燃損失險的不計免賠險,故自燃損失險中20%的絕對免賠部分應當由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負責賠償。因此,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絕對免賠額20%”的抗辯意見,一審法院不予采納。
綜上所述,劉某某訴訟請求中符合法律規(guī)定和保險合同約定的部分,一審法院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六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五條、第十條、第五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規(guī)定,判決:限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在該判決生效后十日內(nèi)支付劉某某保險賠償金636647元。如果未按該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0250元,由劉某某負擔84元,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負擔10166元。
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未向本院提交新證據(jù)。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針對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上訴請求及劉某某的答辯意見,根據(jù)已查明事實和相關證據(jù),本案爭議焦點為:1.劉某某對案涉保險標的是否具有保險利益,是否享有保險金請求權;2.如何確定本案保險標的理賠金額。對此,本院分別評述如下:
一、關于劉某某對案涉保險標的是否具有保險利益,是否享有保險金請求權的問題。根據(jù)保險法第十二條第六款的規(guī)定,所謂保險利益又稱可保利益,是指投保人或者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具有法律上承認的利益。具體而言,這種利益關系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保險事故發(fā)生時,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因保險標的遭受損失或傷害而受到損害;二是保險事故未發(fā)生,投保人或者被保險人因保險標的的安全而受益。而涉及財產(chǎn)保險的,財產(chǎn)保險合同保障的并非財產(chǎn)本身,而是財產(chǎn)中所包含的經(jīng)濟利益及相關利益。凡保險標的發(fā)生保險事故而蒙受的經(jīng)濟損失或因財產(chǎn)安全而得到的預期利益的,均具有財產(chǎn)保險的保險利益,并非以投保人、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享有所有權為唯一基準。
本案中,劉某某雖非案涉保險標的車輛所有權人,但其基于與案外人簽訂《債權轉讓及車輛質押權轉讓協(xié)議》而取得并實際占有該車輛。該合同的性質或效力,并不當然排除劉某某作為投保人、被保險人對案涉保險標的具有保險利益。如上訴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所稱該合同應為買賣合同。那么被上訴人劉某某作為買受人,在支付合同對價后,因發(fā)生保險事故造成保險標的毀損、滅失,其對于保險標的的毀損、滅失所造成的損失具有保險利益。又如上訴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所稱該合同為無效合同。那么被上訴人劉某某作為該合同的相對人,其可能面臨的是因合同無效而返還標的物的民事責任。而在標的物(保險標的)已毀損、滅失的情況下,勢必又可能面臨因無法返還而折價賠償?shù)拿袷仑熑??;诖耍瑒⒛衬硨τ谄淇赡艹袚拿袷沦r償責任,同樣具有保險利益。再如被上訴人劉某某作為案涉保險標的的管控人,在其實際占有期間,基于對保險標的使用過程中的安全考慮,不可能放任該車輛持續(xù)處于未投保交強險、商業(yè)險等不安之狀態(tài)。當車輛發(fā)生交通事故,其個人所面臨的經(jīng)濟風險或第三人受損的權利救濟又通過何種途徑予以保障。現(xiàn)實生活中,投保人締約保險合同所追求的保險利益,絕不僅僅在于保險事故發(fā)生后保障自己的財產(chǎn)經(jīng)濟利益,還應包括可能對外承擔責任、成為承擔責任主體的責任利益。因此,劉某某對案涉保險標的投保具有合法性、正當性、合理性。并且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在接受劉某某投保后,于2018年7月17日簽發(fā)涉案保險單,在該保險單中明確載明被保險人為劉某某。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在簽發(fā)保險單時,已對劉某某作為財產(chǎn)保險合同中的被保險人的身份予以確認及認可。綜上,劉某某作為投保人、被保險人,在保險事故發(fā)生時,對于保險標的具有保險利益,享有保險金請求權。上訴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認為劉某某在本案中不具有保險利益、不享有保險金請求權的上訴請求、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如何確定本案保險標的理賠金額。根據(jù)保險法第五十五條第一、二款的規(guī)定,所謂保險價值,是指財產(chǎn)保險合同所約定的保險標的在訂立保險合同時所估定的價值,或者在發(fā)生保險事故時所具有的實際價值。保險金額是指投保人和保險人在保單上載明的,投保人對保險標的實際投保的金額以及保險人承擔給付保險金義務的最高金額。在訂立保險合同時,保險價值是確定保險金額的基礎,保險金額只能以保險價值為限,不得超過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或者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在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價值為確定保險人承擔給付保險理賠金的基礎,但最高不得超過保險金額。同時,根據(jù)合同有無約定保險價值,又可分為定值保險和不定值保險。其中不定值保險的特點為:1.在投保時只確定保險金額,即保險理賠的賠付上限;2.在發(fā)生保險事故時確定保險價值,即保險標的實際價值。3.無論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如何變化,保險人應支付的理賠金額均不得超過保險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經(jīng)審查,本案保險合同中雙方并未明確約定保險價值,故一審法院根據(jù)雙方保險合同的約定,認定案涉車輛商業(yè)附加險自燃損失險采用的是不定值保險的承保方式是正確的。根據(jù)保險補償原則,保險賠償損失應以被保險人的實際損失為限,被保險人不能因為獲得保險賠償而獲得額外的利益。故本案應按照合同約定依法認定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再結合不定值保險的特點,確定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理賠金額。
根據(jù)利某保險《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示范條款》附加險中的自燃損失險第四條賠償處理關于“全部損失,在保險金額內(nèi)計算賠償;部分損失,在保險金額內(nèi)按實際修理費用計算賠償”的約定,在該賠償處理條款中雖然明確了保險公司理賠金額的上限,但是對于計算賠償?shù)姆绞讲⑽催M行明確約定。案涉保險標的發(fā)生保險事故后,已經(jīng)雙方確認為全損。那么在保險合同中未明確約定計算賠償?shù)姆绞降那闆r下,如何認定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是本案處理的核心問題。是否可以按照被上訴人劉某某認為的直接按照投保時的保險金額進行認定,或者按照上訴人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認為的以車輛的轉讓價款進行認定,再或者通過司法鑒定的方式進行認定。對此,本院認為,就本案而言,并不可簡單就此予以認定。理由如下:首先,一審中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曾向一審法院申請對于保險標的進行司法鑒定以此確定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后一審法院未準予其鑒定申請。但就本案保險標的已因保險事故滅失的情況,如準予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申請司法鑒定的申請,鑒定機構在無鑒定標本的情況下,又能以何種公允方式、標準對涉案保險標的作出客觀的鑒定意見。因此,一審法院未準予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鑒定申請的處理并無不當。本案因案涉保險標的發(fā)生保險事故已滅失,已無通過司法鑒定對保險事故發(fā)生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進行鑒定的基礎。其次,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是保險事故發(fā)生時,保險公司的理賠上限,并不能據(jù)以反映保險事故發(fā)生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即使保險標的認定為全損,也不能據(jù)此作為保險公司的理賠金額。如直接認定保險金額為理賠金額,那么該不定值保險合同與定值保險合同又有何異。最后,被上訴人劉某某系基于與案外人簽訂《債權轉讓及車輛質押權轉讓協(xié)議》而取得并實際占有涉案保險標的,其在與案外人締約后所支付的合同對價是締約過程中雙方協(xié)商、議價所形成。而雙方在締約過程中的協(xié)商、議價并非僅僅考慮車輛的實際價值,還會考慮其他多種、不定因素。因此,被上訴人劉某某所付合同對價亦不能作為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的參考。
結合以上評述,本院認為,雖然《機動車綜合商業(yè)保險示范條款》附加險中的自燃損失險第四條賠償處理中對于賠償計算方式并未予以明確,但在該示范條款總則第一條第三款約定了“附加險條款未盡之處,以主險條款為準”。因此本案對于保險標的實際價值的認定,可以參照主險條款予以填補。根據(jù)主險(機動車損失保險)第十二條關于“保險金額按投保時被保險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確定。投保時被保險機動車的實際價值由投保人與保險人根據(jù)投保時的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后的價格協(xié)商確定或其他市場公允價值協(xié)商確定。折舊價格可根據(jù)本保險合同列明的參考折舊系數(shù)表確定”的約定,該條款約定了投保時保險金額的確定方式,同時也明確了投保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的計算方式、標準。因此,本案所涉附加險中的自燃損失險對于發(fā)生保險事故時車輛實際價值的認定可以直接援引主險中的機動車損失保險中有關投標時保險標的實際價值的確定方式,即新車購置價減去折舊金額。
一審中,一審法院根據(jù)舉證責任的分配,在劉某某無法提供涉案保險標的新車購置價以及車輛型號配置的相應證據(jù)情況下,以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提出的寶馬BWM730Li領先型當時報價933500元作為涉案保險標的新車購置價的認定正確,本院予以采納。但一審法院以投保時的2018年7月17日作為計算折舊金額截止時間的認定不當,本院予以糾正。對于計算折舊金額截止時間應以保險事故發(fā)生時2019年6月8日為準,方能體現(xiàn)發(fā)生保險事故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自涉案保險標的注冊時間2014年1月26日至保險事故發(fā)生時2019年6月8日止,涉案保險標的已使用月數(shù)為64個月(折舊按月計算,不足一個月的部分,不計折舊)。因劉某某在投保時已購買不計免賠險(自燃損失險),故保險事故發(fā)生時的保險標的實際價值應為575036元{933500元-(933500元×64×0.6%)}。該金額低于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645039元,故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應向劉某某支付保險理賠金575036元。
綜上所述,利某保險重慶分公司的部分上訴請求成立,本院予以部分支持,應予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撤銷重慶市云陽縣人民法院(2020)渝0235民初4291號民事判決;
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nèi)支付劉某某保險賠償金575036元;
駁回劉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10250元,由劉某某負擔1113元,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負擔9137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0250元,由劉某某負擔1113元,利某保險有限公司重慶分公司負擔9137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柯 言
審 判 員 胡玉婷
審 判 員 劉 康
二〇二一年三月二十二日
法官助理 任英龍
書 記 員 易 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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