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楊美玲，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滿族，住遼寧省鞍山市岫巖滿族自治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曦，北京市靜觀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朝陽區(qū)建國路**內**（住宅）樓**。

法定代表人：李永慶，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亞麗，遼寧乾開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姜某，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滿族，住遼寧省鞍山市岫巖滿族自治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石泓竹，北京泓竹律師事務所律師。

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弘某某潤公司）訴姜某民間借貸糾紛一案，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原審法院）于2009年11月30日作出（2009）朝民初字第19002號民事判決，已經發(fā)生法律效力。姜某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8年4月8日作出（2018）京03民申71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經再審審理后，本院于2018年7月11日作出（2018）京03民再58號民事裁定，撤銷原審法院（2009）朝民初字第19002號民事判決，將案件發(fā)回重審。原審法院于2020年1月19日作出（2018）京0105民再60號民事判決。弘某某潤公司不服，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于2020年5月21日作出（2020）京03民再64號民事裁定，撤銷原審法院（2018）京0105民再60號民事判決，將案件發(fā)回重審。原審法院依法通知楊美玲為本案被告參加訴訟，于2021年1月4日作出（2020）京0105民再35號民事判決。楊美玲不服，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楊美玲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陳曦，被上訴人弘某某潤公司之委托訴訟代理人王亞麗，原審被告姜某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石泓竹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楊美玲上訴至本院稱：本案為虛假訴訟。理由如下：第一，對方依據與姜某的借款合同提起訴訟，但經鑒定，借款合同上簽字不是姜某本人所寫。借款合同系偽造的虛假證據。第二，對方陳述與楊美玲的關系時所依據的事實和理由明顯不符合常理。第三，本案沒有證據證明楊美玲與對方之間達成借款合意，包括借款目的、還款時間、方式、是否給付利息等。第四，案外人李永慶給楊美玲匯款，自稱是為了高額利息，但在其偽造的借款合同中沒有利息的約定，明顯不合常理。第五，對方提交的2006年7月10日的錄音有明顯的剪輯痕跡，又無原件，不能作為證據。請求撤銷原審判決，改判楊美玲不給付對方100萬元及利息。

弘某某潤公司答辯稱，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同意一審法院再審判決。

姜某答辯稱，同意上訴人請求。

弘某某潤公司向原審法院提出的訴訟請求：要求姜某、楊美玲返還借款100萬元，并支付該款利息自2007年5月11日起至2019年8月19日，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自2019年8月20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按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計算。事實和理由：2006年3月，弘某某潤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永慶與姜某相識，同年7月，姜某稱其母楊美玲因做生意，希望從弘某某潤公司借款。2006年7月9日，弘某某潤公司與姜某簽訂借款合同，約定借款100萬元，期限10個月。第二天，李永慶以電匯形式將款按姜某要求打到楊美玲賬上。借款到期后，弘某某潤公司多次索要未果，故提起訴訟。

姜某辯稱，不同意弘某某潤公司的訴訟請求。姜某從未向弘某某潤公司借款，借款合同簽訂時姜某未滿18周歲。姜某和弘某某潤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永慶曾有戀愛關系。李永慶確曾打給姜某之母楊美玲100萬元，該款項是李永慶委托楊美玲在岫巖買玉的費用，而不是姜某或者楊美玲向弘某某潤公司的借款。楊美玲為李永慶買玉后，將玉器、原石等交付李永慶，所剩的20萬元也通過轉賬退給李永慶。后李永慶又將這20萬元打給了楊美玲，讓楊美玲自己留用，楊美玲用這些錢購買了一些玉器小件，給了李永慶。

楊美玲辯稱，不同意弘某某潤公司訴訟請求。2006年春季開始，李永慶與姜某談戀愛期間，多次到遼寧省鞍山市岫巖縣姜某父母家中。李永慶于2006年6月份，委托我在岫巖買玉，在我與李永慶商量選好玉后，李永慶于2006年7月10日給我賬戶匯入100萬。購買的玉器有二個魚造型，分別是一個金魚造型，天然俏色圓形，三四條魚戲珠，大概三四十厘米；一個二條鯉魚造型帶墨色，大概五十厘米左右。一個天然河磨原石80厘米左右?guī)咀Ｒ粔K大型玉“石破驚天”，即玉石中雕刻一條龍的造型。另外一塊大型玉雕約70厘米的“花開富貴”體裁。還有很多吊墜、鐲子、玉佩。一部分玉器是其開車運回北京，一部分玉器通過客運車輛運到北京四惠長途客運站。2007年的上半年，姜某和李永慶分手后，李永慶到姜某父母家中鬧過，在當地報警，他還多次去北京電影學院鬧過，當時也報警。李永慶與楊美玲的通話錄音，是楊美玲的聲音，但這段錄音不完整，因為當時我與李永慶有過多次通話，他提供的錄音時間是經過剪輯的。不是當初完整的通話內容，請李永慶出示當時原始的通話資料。

原審法院再審查明事實，《借款合同》兩份，載明：甲方（出借人）為弘某某潤公司，乙方（借款人）為姜某；乙方母親欲做木材生意，急需周轉資金，提出向甲方借款100萬元；甲方直接將借款匯給楊美玲，借款期限為10個月，自2006年7月10日起至2007年5月10日止；乙方不按時還款，甲方可以主張自借款之日起的同期貸款利息；合同于2006年7月9日簽訂。上述《借款合同》落款處有弘某某潤公司公章和“姜某”簽字。

中國建設銀行轉賬憑條，載明2006年6月，李永慶在遼寧省鞍山市岫巖滿族自治縣岫巖鎮(zhèn)農貿市場支行分三次支取現(xiàn)金共計45000元，李永慶主張上述款項是自己在岫巖買玉的定金和部分玉款，自己在岫巖買玉約10萬元是自己支付的。

2006年7月10日李永慶向楊美玲轉賬100萬元。楊美玲主張其名下尾號1569、1932、1228卡實質是同一張卡，100萬元支取記錄顯示在一份流水中，楊美玲于2006年7月10日現(xiàn)金支取50萬，7月11日現(xiàn)金支取20萬，8月7日現(xiàn)金支取3萬，8月29日現(xiàn)金支取1萬，9月16日現(xiàn)金支取6萬，9月28日轉賬給李永慶20萬，10月1日，李永慶又給楊美玲賬戶轉回20萬元，楊美玲分別于2006年10月10日至2007年1月27日依次現(xiàn)金支取1萬元、1．5萬元、0．5萬元、0．5萬元、10萬元、1萬元、1萬元、1萬元、5萬元、0．2萬元、0．5萬元、0．2萬元。

楊美玲申請證人曲某到庭，曲某表示楊美玲是自己妻子的朋友，證明2006年6月曾帶楊美玲、李永慶在岫巖荷花玉器市場買玉，其中小件當時取走，大件是從加工廠購買的“石破天驚”二三十萬元。后寄給李永慶，購玉款是由楊美玲支付的。記不清具體購買玉器的公司名稱，具體付款金額，楊美玲當時說李永慶是她女兒的男朋友。李永慶對此證言不予認可。

李永慶與“楊美玲”的通話錄音，錄音中李永慶要求“楊美玲”查收匯過去的100萬元，“楊美玲”表示已收到。楊美玲對錄音真實性予以認可，主張錄音經過編輯，不完整。

姜某表示因李永慶謊稱未婚并虛報年齡，提出分手后李永慶到自己父母家中和學校多次鬧事，所以在2007年初不再與李永慶聯(lián)系。

姜某質證認為：《借款合同》上“姜某”簽名并非其本人所簽，申請進行筆跡鑒定；對轉賬憑條真實性無異議，但該款不是借款；對錄音的真實性有異議，錄音中的“楊美玲”不是楊美玲本人。楊美玲對轉賬憑條真實性無異議，但該款不是借款，是李永慶委托她買玉的款項。

第一次發(fā)回審理中，經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搖號確定，原審法院委托北京長城司法鑒定所對上述弘某某潤公司提交的《借款合同》上“姜某”簽名是否為姜某本人所簽進行鑒定。2019年9月3日，北京長城司法鑒定所出具《司法鑒定意見書》，鑒定意見為《借款合同》“借款人（簽章）”處的“姜某”簽名字跡與樣本上的“姜某”簽名字跡不是同一人所寫。弘某某潤公司對上述鑒定結論質證稱：不同意鑒定結論，要求對簽名是否為姜某左手所寫進行鑒定。經詢，弘某某潤公司表示無法提交姜某左手簽字的旁證，懷疑姜某是用左手書寫的。原審法院在委托鑒定前曾與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永慶談話，李永慶稱姜某簽名時只有李永慶和姜某兩人在場，姜某是當場簽名，李永慶沒有提及姜某“以左手簽名”這一事實。基于上述情況，第一次發(fā)回審理中原審法院未準許弘某某潤公司要求鑒定《借款合同》上“姜某”簽名是否為姜某用左手書寫的請求。本次發(fā)回審理中，弘某某潤公司表示不再申請是否是姜某左手簽名的鑒定。

楊美玲申請對李永慶提交通話錄音是否存在剪輯、修改進行鑒定，通過北京市高院搖號確定北京信諾司法鑒定所進行鑒定，弘某某潤公司表示錄音筆中有2006年7月10日、2006年7月11日兩段錄音，該所與李永慶核實錄音筆中只有一段錄音，鑒定所通知楊美玲交費，楊美玲表示撤回鑒定申請，鑒定所退回楊美玲鑒定申請。弘某某潤公司另申請對錄音文件是否有刪除及刪除時間進行鑒定，經北京市高院搖號確定工業(yè)和信息化部軟件與集成電路促進中心知識產權司法鑒定所，該所表示因弘某某潤公司提交的是老款錄音筆，必須安裝索尼公司專門文件驅動才能恢復數據，現(xiàn)索尼公司拒絕提供該文件驅動，故無法進行鑒定。

原審法院再審認為：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供的證據，人民法院經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對一方當事人為反駁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所主張事實而提供的證據，人民法院經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認為待證事實真?zhèn)尾幻鞯模瑧斦J定該事實不存在。

對于弘某某潤公司是否與姜某成立民間借貸關系的問題。根據《司法鑒定意見書》，弘某某潤公司提交的《借款合同》上“姜某”簽字并非姜某本人所簽，弘某某潤公司提交的其他證據亦無法證明該公司與姜某成立事實上的民間借貸合同關系，故對弘某某潤公司基于其與姜某成立民間借貸關系主張姜某償還借款并支付利息的訴訟請求，原審法院不予支持。

對于弘某某潤公司是否與楊美玲成立民間借貸關系的問題。借款合同有口頭方式和書面方式，現(xiàn)有證據證明2006年7月10日，通過李永慶賬戶向楊美玲賬戶匯款100萬元，依查明事實雙方無其他債權債務關系，楊美玲主張是李永慶委托其購買玉器款，經查100萬元楊美玲全部通過現(xiàn)金方式支取，資金去向舉證責任應由楊美玲負擔，楊美玲主張李永慶委托其在當地買玉器，楊美玲提交的證人證言不足以證明上述款項已全部用于購買玉器。弘某某潤公司要求楊美玲返還100萬元，原審法院予以支持。依弘某某潤公司主張雙方系借款關系，其未舉證約定利息及還款期限，依法律規(guī)定未約定利息的在借款期限內，當事人要求利息損失難以支持，但隨時均可以要求對方履行。弘某某潤公司于2009年5月11日起訴時，已明確要求楊美玲償還借款，雖撤回對楊美玲的起訴，但其行為表明積極要求楊美玲還款，應給予楊美玲一定履行時間，利息起算時間原審法院酌定自2009年8月1日起，利息標準亦無證據證明楊美玲用以經營，故以同期銀行存款利率計算。

原審法院再審判決：1、被告楊美玲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給付原告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一百萬元并支付上述款項之利息（自二〇〇九年八月一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公布同期存款利率標準計算）。2、駁回原告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其他的訴訟請求。

本院二審審理期間，雙方當事人未提交新證據。弘某某潤公司認可其法定代表人李永慶個人向楊美玲轉款是公司行為。對于楊美玲在2006年9月28日轉賬給李永慶20萬，同年10月1日李永慶又給楊美玲賬戶轉回20萬元的事實，弘某某潤公司辯稱是借款的還款臨時周轉一下，還款后又借給20萬元。

本院認定的其他事實與原審法院再審認定事實一致。

上述事實有雙方當事人的陳述等證據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主張法律關系存在的當事人，應當對產生該法律關系的基本事實承擔舉證證明責任。弘某某潤公司主張雙方當事人之間屬于民間借貸關系，其依據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永慶向楊美玲銀行賬戶的轉賬憑證和涉案借款合同。涉案借款合同經法院委托鑒定機關鑒定不是姜某本人所簽，但涉案款項100萬元已經按該合同的指向轉賬給姜某之母楊美玲，楊美玲也在實際收到該100萬元人民幣后以現(xiàn)金形式多次支取?？紤]雙方當事人均認可除本案案款外無其他經濟往來的情況下，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七條的規(guī)定，弘某某潤公司已經完成了初步舉證責任，楊美玲抗辯需提供相應證據證明其主張。

楊美玲與姜某抗辯稱收取涉案款項100萬元，系受弘某某潤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永慶的委托購買玉器，但楊美玲和姜某均不能提供充分證據證明使用涉案100萬元購買玉器并實際交付給了李永慶。楊美玲提供的證人曲某的證言，證明2006年6月曾帶楊美玲、李永慶買玉，但本案100萬元案款轉賬發(fā)生在2006年7月10日，證人曲某不是證明本案100萬元款項的用途和性質的直接證人。楊美玲和姜某的抗辯主張缺乏證據，本院不予支持。故，楊美玲作為實際借款人應當承擔還款義務。

關于楊美玲在2006年9月28日向李永慶轉賬20萬元，后李永慶于2006年10月1日又向楊美玲轉賬20萬元之事實。弘某某潤公司在認可上述20萬是楊美玲還款的情況下，沒有新的借款合意，其主張向楊美玲轉賬20萬元是借款缺乏證據。故，楊美玲于2006年9月28日向李永慶轉賬的20萬元應從本案的借款本金中扣除。

因涉案的借款合同不是姜某本人所簽，故原審法院認定弘某某潤公司與姜某之間不存在民間借貸關系。關于借款利息問題，不能依據涉案借款合同中的約定計算。鑒于雙方當事人未約定還款日期和借款期限，亦未約定借款期間的利息和逾期還款利息，應從弘某某潤公司起訴楊美玲、姜某還款之日（即2009年5月11日）起計算逾期付款利息。

楊美玲上訴稱本案是虛假訴訟，未能舉證，其上訴請求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原審法院認定借款本金數額和計算利息起止日期有誤，本院予以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2020）京0105民再35號民事判決；

二、楊美玲給付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八十萬元人民幣及利息（自二〇〇九年五月十一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公布同期存款利率標準計算）；

三、駁回原告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鑒定費21700元由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負擔（姜某已預交，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給付姜某）。

公告費560元由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負擔。（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納）。

一審案件受理費15258元由楊美玲負擔12206．4元（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納），由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負擔3051．6（已交納）；二審案件受理費由15258元由楊美玲負擔12206．4元（已交納），由北京弘某某潤國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負擔3051．6元（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趙　暉

審 判 員　　張　明

審 判 員　　孫　棟

二〇二一年三月三十日

法官助理　　周子俊

書 記 員　　王　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