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北京市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西城區(qū)馬連道路**。

法定代表人：崔功力，執(zhí)行董事、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月玲，北京市大嘉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牛應錦，北京市大嘉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北京久福滿某香茶葉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西城區(qū)馬連道路******

法定代表人：高尚人，執(zhí)行董事、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楚斌，北京市華鵬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妲，北京市華鵬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北京市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來水亭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北京久福滿某香茶葉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久福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西城區(qū)人民法院（2019）京0102民初3610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3月3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來水亭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久福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或?qū)⒈景赴l(fā)回重審；2．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用由久福公司承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法院采信相關調(diào)撥單證據(jù)屬于認定事實錯誤。根據(jù)調(diào)撥單記載的信息，久福公司提交的諸多調(diào)撥單出具日期相差較大，但上面的編號卻完全連續(xù)，似乎久福公司的所有茶葉均只銷售給與來水亭公司有關聯(lián)的人員，存在不合理性。此外，調(diào)撥單上面的金額均為手寫填入，相關數(shù)值極易篡改，故即使相關簽字屬于來水亭公司的工作人員實際簽署，亦難以證明實際欠款金額。在來水亭公司否認相關欠款單真實性且久福公司未能提供充分證據(jù)予以輔助證明的情況下，一審法院不應采信相關證據(jù)。二、一審法院以劉欣、孟昭未申請筆跡鑒定，以李廷軍、張宏偉未到院說明情況為由即認可調(diào)撥單上的金額屬于認定事實不清。本案中，一審法院認為，劉欣對調(diào)撥單上的簽名不認可，孟昭表示記不清了，但二人均未在法院限期內(nèi)提交筆跡鑒定申請，李廷軍、張宏偉經(jīng)一審法院多次通知，均未到院說明情況，視為其四人放棄訴訟權利，對其四人簽名的調(diào)撥單金額予以認可。按照法律規(guī)定，為查清案件事實，一審法院本應追加相關人員為第三人或者通知相關人員作為證人出庭作證，但據(jù)悉，一審法院僅通過電話形式與相關人員進行了溝通和了解情況，并未向相關人員送達任何書面文件，亦未要求相關人員作任何書面反饋。在相關人員非本案訴訟參與人的情況下，該部分人員不涉及申請筆跡鑒定及訴訟權利的問題。按照一審法院的裁判思路，但凡任何一位來水亭公司工作人員以來水亭公司名義向久福公司或其他公司購買商品，在相關員工不付款的情況下均應由來水亭公司承擔還款責任，該觀點缺乏依據(jù)。一審法院據(jù)此認定四人簽字的金額即為實際發(fā)生的欠款金額屬于認定事實不清，不能據(jù)此判決來水亭公司承擔還款責任。三、一審法院認定來水亭公司與久福公司之間存在買賣合同關系屬于適用法律錯誤。本案中，認定來水亭公司與久福公司之間是否存在買賣合同關系的關鍵在于相關人員購買茶葉的行為是否構成表見代理。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一百七十二條的規(guī)定，認定行為人與相對人訂立合同的行為構成表見代理，應當具備以下條件：一是行為人沒有代理權；二是簽訂合同之時具有使相對人相信行為人具有代理權的事實或理由；三是相對人主觀上須為善意且無過失；四是行為人與相對人簽訂的合同應具備合同有效的一般條件，即不具有無效和可撤銷的內(nèi)容。按照上述判斷標準，本案中相關簽字人員的行為不構成表見代理。第一，相關簽字人員的行為是無權代理行為。本案中，雖然調(diào)撥單中填寫的購貨單位是來水亭公司，但最終簽字確認的是相關人員個人，來水亭公司并未簽章；購買茶葉時相關人員亦未向久福公司出具其代表來水亭公司或受來水亭公司委托購買茶葉的授權委托書。因此，相關人員的行為是無權代理行為。第二，相關人員在向久福公司購買茶葉時不具有足以使久福公司相信其有權代理來水亭公司的事實和理由。久福公司主張相關人員代表來水亭公司的主要證據(jù)是提供部分照片和網(wǎng)站截圖證明相關人員系來水亭公司的員工，但僅是來水亭公司的員工并不代表其具有代表來水亭公司對外購買茶葉的權限，且相關照片和網(wǎng)站截圖均系久福公司在訴訟過程中取得，難以證明其在茶葉買賣交易發(fā)生時即認為相關人員是來水亭公司的工作人員。因此，沒有證據(jù)證明久福公司在銷售茶葉時相信相關人員有權代表來水亭公司。第三，本案中久福公司存在重大過失。久福公司在簽訂合同時，既不審查相關人員的身份及有無代理權，又不要求來水亭公司在合同上加蓋印章；在合同履行過程中，久福公司從未要求來水亭公司對相關行為予以確認或追認；此外，依照常理，一個公司采購茶葉的工作通常應該僅由個別人員來負責，但本案中卻共有7名工作人員參與了采購工作，面對此種異常情況，久福公司并未注意，具有明顯過錯。第四，一審訴訟中，梁辰主動向久福公司支付了有其簽名的14張調(diào)撥單上的總金額36945元，孟國勛向久福公司支付了5張調(diào)撥單上的總金額3104元。根據(jù)常理，若相關人員的行為系公司行為而非個人行為，則其不可能主動償還相應款項，本案中法院有理由相信相關人員的行為系個人行為而非職務行為。一審法院應當對該疑點予以重視，并對是否構成表見代理進行謹慎判斷，但卻認為來水亭公司與久福公司之間存在買賣合同關系具有高度可能性，相關認定缺乏依據(jù)，且有造成作為國有企業(yè)的來水亭公司國有資產(chǎn)流失的嫌疑。故而，本案中相關人員的行為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一百七十二條規(guī)定的表見代理的構成要件，不構成表見代理，來水亭公司與久福公司之間不存在買賣合同關系。四、久福公司對來水亭公司提起訴訟屬于惡意起訴行為。久福公司稱來水亭公司是公共服務性國有企業(yè)，擁有向久福公司等位于馬連道上眾多商戶提供自來水和相應物資及服務的公共權力，故不得不顧及此種關系而一直未要求償還貨款。而早于2017年8月1日，來水亭公司就對與久福公司的股東和法定代表人均相同的北京市京馬城茶葉市場有限公司提起了關于排除妨害的訴訟，雙方關系早已僵化。該案件在經(jīng)過一審、二審和再審程序后，來水亭公司均勝訴。其后，由于高尚人作為法定代表人的公司處于不利地位，故其才拿出所謂的來水亭公司作為欠款人的調(diào)撥單要求來水亭公司承擔償還責任。因此，事實上來水亭公司與久福公司之間并無買賣合同關系，本案系久福公司出于報復目的而惡意提起的訴訟。

久福公司辯稱，同意一審判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第一，關于來水亭公司所說的調(diào)撥單連續(xù)的問題，正是由于來水亭公司購買的長期性和延續(xù)性，所以對其單獨記帳，記載下來的調(diào)撥單有8、9本。第二，關于篡改的說法，這不符合調(diào)撥單的習慣，從2013年12月至2018年1月有200余張調(diào)撥單，都沒有發(fā)生數(shù)額篡改的情形。第三，每張調(diào)撥單都是一式四聯(lián)，如果存在篡改，來水亭公司應該把其手中的調(diào)撥單拿出來進行比對，但其沒有舉證，所以關于數(shù)額篡改的說法不成立。第三，關于來水亭公司相關人員的身份，一審法院核實了調(diào)撥單上簽字的人員，都是來水亭公司的工作人員，久福公司認為一審法院認定其購買行為是職務行為是成立的。每一筆交易的流程，都是久福公司工作人員按來水亭公司人員的要求填寫調(diào)撥單，購買單位是來水亭公司，購買的品名、數(shù)量、金額，由來水亭公司工作人員確認簽字，簽字時注明了部門、用途，而且有27張調(diào)撥單是幾位人員共同簽字的，一審訴訟中出庭的3個證人也證實了這點。另外，如果是個人購買，應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來水亭公司的人員購買行為來看，不屬于個人消費，而屬于集體消費。第四，一審訴訟中，梁辰、孟國勛經(jīng)法院核實情況后支付了貨款，足以證明相關的購買行為是真實的，不能據(jù)此認定行為發(fā)生時是個人行為，如果是個人購買必然當時付款。第五，來水亭公司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請求維持原判。

久福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來水亭公司支付久福公司貨款243580元；2．本案訴訟費由來水亭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久福公司在一審當庭出示“滿某香茗茶調(diào)撥單”207張，其中李廷軍簽名的共計135張，總金額為166156元；李廷軍與孟昭共同簽名的共計13張，總金額為7600元；孟昭簽名的共計13張，總金額為4770元；李廷軍與孟國勛共同簽名的共計3張，總金額為2060元；孟國勛簽名的共計2張，總金額為1044元；李廷軍與梁辰共同簽名的共計10張，總金額為34670元；梁辰簽名的共計4張，總金額為2275元；曹正勇簽名的共計3張，總金額為880元；曹正勇與張宏偉共同簽名的共計1張，總金額為2600元；張宏偉簽名的共計2張，總金額為16640元；劉欣簽名的共計1張，總金額為660元；無簽名或無完整簽名的共計20張，總金額為22390元。

經(jīng)一審法院詢問，來水亭公司認可李廷軍、孟昭、孟國勛、梁辰、張宏偉、劉欣系該公司職工。

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梁辰向久福公司支付了有其簽名的共計14張調(diào)撥單上的總金額36945元，孟國勛向久福公司支付了有其簽名的共計5張調(diào)撥單上的總金額3104元。劉欣雖對調(diào)撥單上的簽名不予認可，但未在一審法院限期內(nèi)提交筆跡鑒定申請。孟昭對調(diào)撥單上的簽名表示記不清。李廷軍、張宏偉經(jīng)一審法院多次通知，均未到院說明情況。

一審法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jù)加以證明，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jù)或者證據(jù)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本案中，來水亭公司辯稱雙方不存在買賣合同關系，其公司未從久福公司購買過茶葉、茶具等商品。但在案有久福公司提交的調(diào)撥單予以證明，雖然來水亭公司未在調(diào)撥單上蓋章，但其公司多名職工在調(diào)撥單上簽名，且部分調(diào)撥單中載明了簽名人員的職務、貨物用途等內(nèi)容，故一審法院認為久福公司主張其與來水亭公司存在買賣合同關系的意見，具有高度可能性，一審法院予以采納。

對來水亭公司認為本案已過訴訟時效的主張。經(jīng)查，根據(jù)在案證據(jù)不能證明雙方就履行期限存在明確約定，根據(jù)相關法律規(guī)定，履行期限不明確的，債務人可以隨時履行，債權人也可以隨時要求履行，但應當給對方必要的準備時間。故對來水亭公司的該項答辯意見，一審法院不予采納。

根據(jù)上述審理查明的事實，對無簽名或者無完整簽名的調(diào)撥單，一審法院不予認可；因久福公司不能證明曹正勇系來水亭公司員工，故對僅有曹正勇簽名的3張調(diào)撥單，一審法院不予認可；劉欣對調(diào)撥單上的簽名不予認可，孟昭則表示記不清，但二人均未在一審法院限期內(nèi)提交筆跡鑒定申請，李廷軍、張宏偉經(jīng)一審法院多次通知，均未到院說明情況，視為其四人放棄相關訴訟權利，對其四人簽名的調(diào)撥單上載明的金額，一審法院予以認可；對梁辰、孟國勛已經(jīng)支付的部分，來水亭公司無需再支付。經(jīng)計算，來水亭公司還應支付久福公司的貨款金額為198426元。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六十條、第六十二條、第一百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第一百零八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北京市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支付北京久福滿某香茶葉有限公司貨款198426元；二、駁回北京久福滿某香茶葉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jù)。本院根據(jù)當事人在一審訴訟中提交的證據(jù)補充查明：久福公司提交的“滿某香茗茶調(diào)撥單”中，“購貨單位”后手寫有“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或“自來水”。

本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規(guī)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jù)加以證明，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在作出判決前，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jù)或者證據(jù)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北景钢校酶９局鲝埰渑c來水亭公司之間存在買賣合同法律關系，并提交了載有來水亭公司及其關聯(lián)單位工作人員簽字的“滿某香茗茶調(diào)撥單”。《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八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審判人員應當依照法定程序，全面、客觀地審核證據(jù)，依據(jù)法律的規(guī)定，遵循法官職業(yè)道德，運用邏輯推理和日常生活經(jīng)驗，對證據(jù)有無證明力和證明力大小獨立進行判斷，并公開判斷的理由和結果?！备鶕?jù)查明的事實，久福公司提交的“滿某香茗茶調(diào)撥單”中“購貨單位”后手寫注明“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或“自來水”，且調(diào)撥單形式一致、內(nèi)容連貫，結合簽字人員身份以及梁辰、孟國勛在一審訴訟期間支付貨款的事實，本院確認久福公司提交的“滿某香茗茶調(diào)撥單”對其主張的其與來水亭公司之間存在買賣合同法律關系的事實具有證明力，來水亭公司不認可該主張，應當提供證據(jù)予以推翻，但在本案中，來水亭公司未能提供證據(jù)予以推翻久福公司的主張，故依照前述規(guī)定，應當由來水亭公司承擔不利的后果。

綜上所述，來水亭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2017年修正）》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4269元，由北京市自來水集團來水亭物資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陳　洋

審 判 員　　胡　君

審 判 員　　孫　盈

二〇二一年三月十五日

法官助理　　趙　桐

書 記 員　　張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