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龔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四川省達川地區(qū)平昌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黨占榮，北京國旺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朱建玲，北京國旺律師事務所實習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安雪房，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河南省蘭考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馮宏偉，河北正昊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白雪峰，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北京市房山區(q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北京益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豐臺區(qū)南三環(huán)西路**院**樓****1609。

法定代表人：黃京川，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黃兵益，男，該公司工作人員。

上訴人龔某某因與被上訴人安雪房、被上訴人白雪峰、被上訴人北京益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益某建筑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豐臺區(qū)人民法院（2019）京0106民初3863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1年2月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龔某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黨占榮、被上訴人安雪房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馮宏偉、被上訴人白雪峰、被上訴人益某建筑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黃兵益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龔某某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安雪房的訴訟請求或將本案發(fā)回重審；2.一、二審訴訟費用由安雪房、白雪峰、益某建筑公司負擔。事實和理由：一審法院事實認定不清，法律適用錯誤。首先，一審法院對買賣合同主體認定錯誤。該買賣合同為事實合同，一方面，一審法院對于買賣合同的出賣人認定錯誤，在安雪房提供的證據(jù)對賬單里送貨主體為北京紅豫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紅豫魯公司），安雪房提供《掛靠協(xié)議書》證明其是送貨主體，但是該掛靠協(xié)議違反法律強制性規(guī)定。該掛靠協(xié)議只有被認定為有效的情況下才能根據(jù)《掛靠協(xié)議書》認定買賣合同出賣人為安雪房，如無效，安雪房就不是適格的起訴主體。另一方面，一審法院對于買賣合同的買受人認定錯誤，該筆材料款用于北京市大興區(qū)新機場榆垡安置113地塊2標段1號樓、10號樓的施工，應當由發(fā)包人北京城建北方建設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城建北方公司）作為最終承擔人，根據(jù)安雪房提供的證據(jù)對賬單中益某建筑公司主張其與發(fā)包人城建北方公司是勞務分包關系，根據(jù)龔某某提交的《工程班組結算單》顯示，甲方為益某建筑公司且白雪峰作為委托代理人與龔某某結算，故應當認定白雪峰為益某建筑公司的代理人。另外，根據(jù)龔某某提供的白雪峰與龔某某的《承諾書》顯示，白雪峰明確知曉且承諾安雪房主張的材料款由白雪峰支付，由此得知，白雪峰以及益某建筑公司才是本案實際的買受人，故應當由白雪峰及益某建筑公司承擔支付義務。龔某某僅為分包人的代理人白雪峰的施工班子，并不是安雪房主張送貨的受益方，一審庭審中安雪房亦主張向其涉案的工地進行送貨，龔某某僅在施工時代收材料，亦并不是該買賣合同的事實買受人，且根據(jù)龔某某在一審庭審中出具的《承諾書》中顯示明確約定由白雪峰對該筆材料款承擔責任，與龔某某無關，因此，不應當認定龔某某系該買賣合同的買受人。根據(jù)安雪房提供的送貨單顯示，收貨人處簽字的除了王樹林系龔某某帶班工人，其他的韓文彬、王從華等人龔某某均不認識，一審法院亦未查明，一審法院徑行根據(jù)安雪房提供的送貨單認定龔某某系本案的實際買受人，嚴重違背事實，此外一審法院對未判定白雪峰、益某建筑公司承擔責任沒有說明原因或者作出合理解釋，屬于事實認定不清。再次，本案法律適用錯誤。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一）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二）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三）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四）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五）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卑惭┓颗c紅豫魯公司的《掛靠協(xié)議書》因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當被認定為無效。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當事人之間沒有書面合同，一方以送貨單、收貨單、結算單、發(fā)票等主張存在買賣合同關系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當事人之間的交易方式、交易習慣以及其他相關證據(jù)，對買賣合同是否成立作出認定。對賬確認函、債權確認書等函件、憑證沒有記載債權人名稱，買賣合同當事人一方以此證明存在買賣合同關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但有相反證據(jù)足以推翻的除外?！币粚彿ㄔ簺]有對買賣合同是否成立根據(jù)相關證據(jù)作出判斷，對相關證據(jù)的證明效力沒有明確結論，就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和第六十條規(guī)定認定為龔某某承擔責任，屬于明顯的法律適用錯誤。龔某某認為，一審法院無論在事實認定方面，還是法律適用方面都存在錯誤，故龔某某依法向本院提起上訴，請本院在查清事實的基礎上，依法改判或發(fā)回原審人民法院重新審理。

安雪房辯稱，同意一審判決。

白雪峰辯稱，同意一審判決。

益某建筑公司辯稱，同意一審判決。

安雪房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白雪峰、龔某某向安雪房支付貨款273125元，益某建筑公司承擔連帶責任；2.訴訟費用由白雪峰、龔某某、益某建筑公司負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7年3月1日，紅豫魯公司（甲方）與安雪房（乙方）簽訂《掛靠協(xié)議書》，約定：“經(jīng)雙方協(xié)商一致同意乙方掛靠在甲方企業(yè)之下，從事甲方經(jīng)營許可證范圍內的經(jīng)營項目。在乙方以甲方名義經(jīng)營期間，產(chǎn)生的債權、債務均由乙方以自己的名義承擔及訴訟等。”一審法院與紅豫魯公司核實，紅豫魯公司表示對安雪房以自己名義主張材料款不持異議。

一審庭審中，安雪房提交紅豫魯公司送貨單一組及對賬單，送貨單時間為2017年3月27日至2017年10月30日，收貨單位為北京益某，地址，地址為榆垡處有安雪房簽字，收貨單位及經(jīng)手人處由王樹林（較多）、韓文彬、王躍榮、王從華等人簽字。安雪房表示，王樹林、韓文彬為龔某某親屬，龔某某已經(jīng)支付20000元，安雪房持對賬單到現(xiàn)場結算，白雪峰、龔某某、益某建筑公司相互推諉。白雪峰質證表示，所有送貨單均未見過，亦未簽名，與白雪峰無關。龔某某質證表示，貨物均送到工地，龔某某只負責勞務，材料費由白雪峰或益某建筑公司承擔，王樹林是龔某某班組人員，而王從華、韓文彬不是。益某建筑公司質證表示，益某建筑公司與城建北方公司是勞務分包關系，益某建筑公司不負責材料，城建北方公司亦不與益某建筑公司結算材料款，王樹林是現(xiàn)場為龔某某施工人員，對王從華、韓文彬并不認識。

安雪房提交2018年11月15日白雪峰（甲方）與龔某某（乙方）簽訂《承諾書》一份，約定：“經(jīng)甲乙雙方協(xié)商同意達成如下條件：1.甲方欠乙方工程款83萬，甲方承諾2018年12月30日前付清。2.欠紅豫魯材料款25萬由甲方支付，與乙方無關?！卑惭┓糠Q上述《承諾書》從白雪峰或龔某某處獲取，白雪峰稱《承諾書》內容為龔某某書寫，白雪峰簽字時并未看內容約定。龔某某稱《承諾書》內容為益某建筑公司一年輕女職員書寫，并非龔某某本人書寫，白雪峰與龔某某均清楚拖欠材料款事宜，并就如何負擔進行了約定。益某建筑公司表示對上述情況均不清楚。

白雪峰提交《工程班組結算單》一份，甲方為益某建筑公司，白雪峰在委托代理人處簽字，乙方為龔某某，班組證明人為王躍榮，余款總額為83萬元。白雪峰稱是在簽訂《承諾書》后進行的結算，白雪峰在益某建筑公司代理人處簽字系龔某某要求，實際白雪峰與益某建筑公司無關，工程結算的不只包括勞務費，還包括材料款，系按照工程量結算的余額，現(xiàn)余額已全部支付完畢，由城建北方公司實際支付。安雪房對上述證據(jù)的真實性認可，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安雪房送貨材料為內墻材料，《工程班組結算單》中的材料補差為外墻材料，白雪峰在益某建筑公司代理人處簽字，可以證明白雪峰與益某建筑公司存在掛靠關系，班組證明人與送貨單的簽收人一致。龔某某表示結算余額確實支付完畢，但不包括材料款，聯(lián)系安雪房送貨的也不是龔某某，龔某某僅在工地施工時代收材料。益某建筑公司表示對結算單不知情。

安雪房提交銀行轉賬記錄一份，證明2017年9月8日龔某某之子龔巍通過銀行轉賬向安雪房支付貨款20000元。白雪峰質證表示對此事不清楚。龔某某質證表示與本案無關。益某建筑公司質證表示私人轉賬與益某建筑公司無關。

益某建筑公司提交城建北方公司與益某建筑公司關于涉案工程簽訂的《北京市房屋建筑和市政基礎設施工程勞務分包合同》，證明益某建筑公司僅為勞務分包。安雪房質證表示對此并不知情，安雪房向益某建筑公司提供建筑材料。白雪峰質證表示上述證據(jù)真實性認可。龔某某質證表示對上述證據(jù)真實性認可，白雪峰代表的就是益某建筑公司。

一審法院認為，當事人訂立合同，有書面形式、口頭形式和其他形式。本案原、被告未簽訂書面買賣合同，一審法院結合以下證據(jù)認定買賣合同主體為安雪房與龔某某：第一，送貨單簽收人主要為龔某某的工人王樹林；第二，龔某某的近親屬已向安雪房支付材料款20000元；第三，龔某某簽署的《承諾書》中對欠付材料款有明確約定，表明龔某某對材料款之事明知。龔某某與白雪峰雖對材料款支付方有約定，但屬于另一法律關系，雙方可另行解決。

安雪房送貨后，龔某某未按時支付貨款，安雪房要求其支付，于法有據(jù)，一審法院予以支持。欠付貨款金額，經(jīng)一審法院核定，安雪房主張273125元并無不當，一審法院予以支持。

安雪房要求白雪峰、益某建筑公司對上述款項承擔連帶責任，沒有法律依據(jù)，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第六十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龔某某于判決書生效之日起七日內給付安雪房材料款273125元；二、駁回安雪房其他的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中，安雪房稱其僅主張《承諾書》中確認的250000元貨款。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jù)。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當事人訂立合同，有書面形式、口頭形式和其他形式。當事人之間沒有書面合同，一方以送貨單、收貨單、結算單、發(fā)票等主張存在買賣合同關系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當事人之間的交易方式、交易習慣以及其他相關證據(jù)，對買賣合同是否成立作出認定。本案中，掛靠在紅豫魯公司名下的安雪房雖未與買賣合同的相對方簽訂書面合同，但結合送貨單所記載的內容，其上載明了貨品的品名及規(guī)格、單位、數(shù)量、單價，并載明了收貨人、送貨人及送貨日期，可以認定掛靠在紅豫魯公司名下的安雪房完成了送貨的義務。經(jīng)一審法院與紅豫魯公司核實，紅豫魯公司對安雪房以自己的名義主張材料款不持異議，故安雪房可以在本案中以自己的名義主張收取材料款。經(jīng)查，送貨單中收貨人的簽字大部分為王樹林所簽署，龔某某在本院庭審中認可王樹林系龔某某聘請的工程項目管理人員，且龔某某對王樹林所簽署的送貨單真實性予以認可。一審法院結合送貨單的簽收主體、龔某某的近親屬曾支付款項的事實及龔某某與白雪峰簽署的《承諾書》中對欠付材料款的表述，綜合認定本案事實買賣合同關系中的賣方為龔某某，本院對一審法院的該項認定予以維持。

在本院二審審理過程中，安雪房變更訴訟請求為按照《承諾書》中確定的250000元金額主張貨款。對此，本院認為，《承諾書》系白雪峰與龔某某所簽署，白雪峰與龔某某對《承諾書》的真實性均予以認可，結合送貨單的具體金額，本院認為安雪房可以按照《承諾書》中已確認的欠款金額即250000元主張權利。雖白雪峰與龔某某簽訂的《承諾書》中表述為欠紅豫魯公司的材料款250000元由白雪峰支付，但根據(jù)本院上述分析可以認定涉案材料買賣的合同相對方即賣方應當認定為龔某某，故龔某某應當向安雪房支付材料款。龔某某與白雪峰簽署的《承諾書》中對于材料款給付主體的約定，屬龔某某與白雪峰之間的法律關系，雙方可另行解決。

綜上，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因安雪房調整了訴訟請求，故本院依法對一審判決結果予以調整。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第六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五十一條、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北京市豐臺區(qū)人民法院（2019）京0106民初38637號民事判決；

二、龔某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給付安雪房材料款250000元；

三、駁回安雪房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5397元，由龔某某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5397元，由龔某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周曉莉

審 判 員　閆　飛

審 判 員　石　東

二〇二一年三月十五日

法官助理　賈相力

書 記 員　衛(wèi)夢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