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委托訴訟代理人：葛俊杰，該公司管理人工作人員。

委托訴訟代理人：商苗苗，該公司管理人工作人員。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江蘇省建工集團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蘇省南京市鼓樓區(qū)江東北路289號1201室。

法定代表人：施建軍，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趙軍，上海英航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林浩，北京大成（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北京誠富頂峰資產管理中心（有限合伙），住所地北京市石景山區(qū)八角北里34棟西側四層410房間。

執(zhí)行事務合伙人：佰募匯（北京）投資股份有限公司（委派王臻奇為代表）。

委托訴訟代理人：歐陽銳，北京京都（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高珊，北京京都（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中特防公司上訴請求：1.請求撤銷（2017）魯民初49號民事判決，依法改判為“一、中特防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江蘇建工支付工程款56295326.93元及利息（以56295326.93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3月30日至2018年3月28日，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二、江蘇建工在34022200.84元欠付工程款范圍內就涉案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yōu)先受償;三、駁回江蘇建工的其他訴訟請求。2.本案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財產保全費均由被上訴人承擔。二審中，中特防公司明確上訴請求：1.請求撤銷（2017）魯民初49號民事判決，依法改判；2.本案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財產保全費均由被上訴人承擔。

事實與理由：1.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的備案中標合同、2011年11月5日《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應系本案中雙方結算工程價款的唯一依據。2011年11月18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就涉案工程簽訂《協(xié)議書》，約定工程造價“暫定壹億元人民幣，最終按實際結算”，工程范圍未進行變更，僅僅是對工程價款及結算進行了另行約定，明顯系備案合同的“黑合同”，不能作為認定涉案工程價款的證據適用。2.一審造價報告中，“建筑工程費用表”所列“獨立費”16375400.00元，系為江蘇建工所主張的違約損失，明顯不是江蘇建工的實際支出，確認其優(yōu)先受償權范圍時，該筆費用應當剔除。一審采用的造價報告中，“獨立費表”明確記載16375400.00元，計算依據分別為（1）2012年9月12日承諾書確認的30萬元補償款；（2）2014年7月18日、8月18日、9月18日簽證單確認的60萬元補償款；（3）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中“付款方式”第8條載明“2013年12月底工程已施工完畢到抹灰結束，因發(fā)包人不按合同約定付款，造成承包方在外高息借款、項目誤工、租賃費、管理費等損失，工程預結算定額外建筑面積每平米增加500元”。依據《補充協(xié)議》中的該約定，以每平米500元×總建筑面積32928㎡，所得16464000.00元，明顯是對中特防公司的違約主張。造價機構的書面異議回復及庭審質詢回復，均能確認在造價鑒定取價時，全盤否定了備案合同約定的計價標準，依據后續(xù)補充協(xié)議、簽證單確認的計價標準進行取價。3.涉案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項目在實際施工過程中，江蘇建工并未完成合同約定的全部工程，造價報告已確認、實際不是江蘇建工施工的部分工程，對應的價款應予以扣除。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工程結算依據與取費標準及相關約定”第11條明確，在后續(xù)施工中，原定的玻璃幕墻、門窗等改為發(fā)包方分包，同時該協(xié)議明確，2013年12月江蘇建工已經施工到抹灰結束。在中特防公司破產清算一案中，管理人確認中特防公司在2012年下半年-2013年初，將涉案工程對外進行了違規(guī)銷售，在江蘇建工停工后，為安撫購房戶，中特防公司將剩余工程進行了分包，且相應的承包方向管理人分別申報了債權，一審庭審中，中特防公司所提交的債權申報表能夠證明江蘇建工停工后，各分項施工方的施工情況。一審造價鑒定中，將涉案工程分4部分計算，分別為建筑工程、裝飾工程、消防及通風安裝工程、水電預埋預留安裝工程。因合同履行中江蘇建工實際未對裝飾工程、消防工程、水電工程施工，相應的工程款應予扣除。綜上所述，中特防公司認為，工程價款應為造價報告“單位工程費用表”所列的“建筑工程”項69380653.66元＋應計取得社保費1617793.27元得實際施工總價款為70998446.93元，其中直接費為42908564.58元。已付工程款14703120.00元，已付款比例為20.71%，中特防公司現(xiàn)還應付工程款為56295326.93元（70998446.93元-14703120.00元），江蘇建工可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的范圍為34022200.84元【直接費42908564.58元×（1-已付比例20.71%）=34022200.84元】。中特防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當庭提交《上訴狀補充內容》稱，4.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二）》（以下簡稱《建設工程司法解釋（二）》）第九條，備案中標合同《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應為結算依據。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2015年3月12日《協(xié)議書》，是在備案中標合同之外，對合同履行中的違約情況，以拔高取價標準的方式，以規(guī)避《合同法》及司法解釋對違約金的法定調整額度。5.合同約定竣工時間為2013年9月31日，江蘇建工未在六個月的行使期限內主張優(yōu)先權，且涉案工程尚未竣工，工程質量是否合格尚不明確，請求駁回江蘇建工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主張。6.如認定江蘇建工享有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應剔除其協(xié)議約定的逾期支付工程款的利息、違約金、損害賠償金，請求依法查明“名為工程款，實為違約損失”的該部分數(shù)額。7.一審判決中特防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江蘇建工支付工程款71628017.20元及利息（以71628017.20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3月30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違反《破產法》規(guī)定，應予調整。中特防公司已于2018年3月28日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利息應計算至2018年3月28日。案件應變更給付之訴為確認之訴。

被上訴人江蘇建工答辯稱：一審支持江蘇建工的部分事實認定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請求予以維持。（一）案涉工程不屬于《招標投標法》第3條規(guī)定必須進行招標的建設項目，不存在適用黑白合同的前提條件。1.江蘇建工與中特防公司在招投標過程中存在著明顯的串通投標行為，且備案合同系在江蘇建工未取得施工圖紙的情況下簽訂，故備案合同非雙方真實意思表示，也違反了工程計價規(guī)范和公平原則。2.以施工范圍明顯狹小的備案合同作為結算依據，不符合誠信原則。3.備案合同既非固定總價合同亦非固定單價合同。（二）建筑工程費用表中所列的獨立費系情勢變更以后的合同調整，系雙方合意的結果，一審認定符合法律規(guī)定。1.案涉工程因中特防公司再三拖欠工程進度款，人工費、材料費、機械費等施工費用均發(fā)生漲價，屬于情勢變更。2.《簽證單》《補充協(xié)議》是在中特防公司無力支付工程款，懇求江蘇建工墊資施工情況下確定的。該款項是情勢變更之后合同變更所產生的工程款的一部分，不是違約損失，故獨立費屬于優(yōu)先受償權的范圍。（三）案涉合同施工范圍、完工狀況均明確，不存在中特防公司所訴稱的扣除相應工程價款的情形。1.2011年11月18日《協(xié)議書》、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2015年3月5日《協(xié)議書》、2015年3月30日對賬單明確并認定了江蘇建工的施工范圍。2015年3月17日《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也明確“扣除未完成工程量壹佰萬元”。不存在中特防公司所稱的裝飾工程、消防工程、水電工程應予扣除的情形。2.根據《建設工程司法解釋二》第二十一條、住建部和財政部印發(fā)的《建筑安裝工程費用項目組成》第一條第一款規(guī)定，中特防公司以優(yōu)先受償權僅限于直接費范圍內無法律依據。

江蘇建工庭前未收到中特防公司當庭提交的補充上訴內容，對補充上訴內容未提交書面答辯意見。

誠富頂峰發(fā)表意見稱：（一）雖案涉項目并非強制招投標項目，但既然采用招投標方式，應按照招投標程序進行。故備案合同有效且為結算依據，固定總價計價方式，后面三份協(xié)議無效。（二）開庭前誠富頂峰發(fā)現(xiàn)一份案涉工程施工許可證，請審核是否存在江蘇建工與中特防公司惡意串通及構成犯罪，若存在串通招投標情況，則該行為損害了第三人利益，第三人保留向江蘇建工和中特防公司追償?shù)臋嗬?。（三）?yōu)先受償權確定的前提是工程質量標準，一審沒有對工程質量問題審核，有遺漏。（四）江蘇建工已超過優(yōu)先受償權時間。（五）關于項目工程量，應扣除重復計算部分，尤其是實際由第三方施工，已經向破產管理人申報債權的部分。中特防公司法定代表人楊茂德已涉嫌刑事犯罪，其在案涉工程后續(xù)履行過程中代表中特防公司所做的相關確認或表述，合法性與真實性應進行審查。

江蘇建工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中特防公司支付工程款76130223.93元以及利息和違約金（按照月息2%，自2014年8月16日起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止）；2.判令中特防公司返還工程款保證金800萬元以及利息和違約金（按照月息2%，自2013年12月31日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止）；3.確認江蘇建工在84713343.93元內享有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

一審法院認定：2011年11月1日，江蘇建工中標中特防公司開發(fā)的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工程，中標價為57311051.71元。

2011年11月5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由江蘇建工承建中特防公司開發(fā)的“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工程。協(xié)議書約定施工范圍：施工圖范圍內（除土方、玻璃幕墻、輕鋼雨棚、陽光板、采光棚、弱電、空調通風、防排煙、消防、廣播系統(tǒng)由發(fā)包方分包外）的所有分部項工程。開工日期：2011年11月8日，竣工日期：2013年9月31日。工程質量標準：合格。合同價款：57311051.71元。第三部分專用條款第23.2條規(guī)定本合同價款采用固定價格方式確定。第26條工程款（進度款）支付：第一階段：基礎工程（±0）驗收完畢。第二階段：主體機構驗收。第三階段：內外墻裝飾、安裝工程形象進度基本完成。第四階段：工程竣工通過驗收。第一、二、三階段分部項工程分別完成并驗收完畢，給發(fā)包人指定的預算管理部門人員認可，且承包人按合同約定向管理部門提交技術資料后10個工作日內，分別按本階段實際完成工作量的70%向承包人支付工程款。竣工結算審核完成后，14日內付至工程結算總造價的95%，結算該工程總造價的5%作為質量保修金，保修期滿后一個月內，無質量問題，無息按實支付。該合同后附《責任承諾書》，第一條：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及有關規(guī)定。凡發(fā)包人不按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進度款）強行承包人繼續(xù)施工，造成質量、安全以及其他責任事故，由發(fā)包人承擔一切法律責任。第二條：施工合同一經依法成立，即具有法律效力，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受到法律保護；任何一方不得擅自轉讓、變更。嚴禁當事人雙方違背合同實質內容（合同價款）私下簽訂協(xié)議，壓級壓價，造成質量、安全以及其他責任事故由雙方共同承擔法律責任。第三條：發(fā)包人和承包人承諾按合同約定的期限和方式支付合同價款，杜絕私下議價、壓級壓價違法行為的發(fā)生。若經查處，承擔一切法律責任。該合同履行了備案手續(xù)。簽訂施工合同后，江蘇建工進場施工。

2011年11月18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協(xié)議書》。主要內容為：工程名稱：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一、工程概括。工程地點：濟南章丘市創(chuàng)業(yè)路。工程內容：圖紙涉及全部內容及精裝修（除電梯設備工程及基礎土石方工程外）。二、承包范圍：圖紙范圍內土建、安裝、初裝修工程和精裝修的全部內容（除電梯設備工程及基礎土石方工程外）。該期工程總規(guī)劃建筑面積約3.4萬平方米，一棟24層框架結構。三、工程造價：暫定壹億元，最終按實結算。四、承包方式：本項目為包工包料方式進行承包。五、工程結算依據及取費標準和相關依據。1.本工程執(zhí)行2003年《山東省建筑工程消耗量定額》、2003年《山東省建筑安裝工程消耗量定額》及相關定額補充、解釋及文件；執(zhí)行2010年《濟南市建筑工程價目表》及相關調整文件，最終所有工程量均按實結算。2.本工程類別均按照一類工程執(zhí)行。3.人工費調整：土建工程為58元/定額工日；安裝、裝飾工程為62元/定額工日。4.平時發(fā)生的零星工日單價為：普工90元/工日；技工150元/工日，但實際施工中盡量將零星工日確認包干價格。5.安全文明措施費等相關規(guī)定執(zhí)行2011年相關部門發(fā)布的規(guī)定文件執(zhí)行。6.安全文明工地按2%計取。7.材料調差范圍：所有建筑安裝材料均按照山東省濟南市或章丘信息價進入結算（鋼材除外）。如材料市場價超過信息價，按雙方確認價為準。價格確認時間不得超過承包人上報時間之日起七天，超過七天以報價為準，第八天開始工期順延。相關部門發(fā)布的信息價目表中更沒有該材料時，雙方另行定價，鋼材價格按照“山東省濰坊市我的鋼材網”上浮5%。另外鋼材商和總承包單位簽訂合同內的利息由發(fā)包方承擔。簽證資料送到甲方必須在三天內辦理，超過時間以乙方簽證資料為準進入結算。七、其他事項。2011年11月5日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和中標通知書用于政府備案使用，不作結算依據。結算依據、付款方式以本協(xié)議簽訂的內容為準，本協(xié)議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簽字蓋章后生效。

2014年2月18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補充協(xié)議書》，主要內容為：工程內容：圖紙內全部建筑、安裝、消防、裝飾工程（除電梯、設備、玻璃幕墻、基礎土方工程外）。承包范圍：設計圖紙范圍內的全部內容（除電梯、設備、玻璃幕墻、基礎土方工程外）所有土建、安裝、初裝修、精裝修工程。該期工程一棟二十四層，工程總建筑面積3.4萬平方米。工程總造價：約8000萬元。最終造價以施工圖紙、設計變更以及現(xiàn)場簽證結算為準?？偣て?70個有效工作日（下雨、下雪、冬季不能施工的天氣、春節(jié)假期等及不可抗力因素除外），不含精裝修工程的工期。五、工程結算依據以及取費標準：1.本工程執(zhí)行2003年版《山東省建筑（安裝）工程消耗量定額》、《2013年濟南市價目表》及相關政策性調整文件；執(zhí)行施工當期政府文件規(guī)定的《山東省建設工程費用項目組成及計算規(guī)則》。發(fā)包人簽證、變更及現(xiàn)場相關技術核定單和編制指導施工的施工組織設計等內容執(zhí)行本標準取費，最終所有工程量均執(zhí)行定額按實結算。2.本工程類別按Ⅰ類執(zhí)行。3.人工工日單價執(zhí)行：土建、安裝、裝飾工程按照山東省2013年4月1日頒布的人工費調整文件執(zhí)行。4.安全文明施工費、措施費及其他規(guī)費均執(zhí)濟南市規(guī)定；安全文明工地按國家規(guī)定計?。?.材料供應：原甲方供應鋼材，后改為所有材料承包方自購。所有工程材料量以施工圖紙、設計變更預算量為準，承包方按設計在施工管理中剩余的材料，全部歸承包方所有，承包方有對剩余材料的處置權。7.材料價格：所有建筑安裝材料均按照山東省濟南市工程建設造價中心發(fā)布的信息指導價執(zhí)行（鋼材除外），鋼材不指定廠商，鋼材按照山東省濰坊市我的鋼材網優(yōu)質最高價格上浮5%為確認價；另外，鋼材商和總承包單位簽訂合同內的利息由發(fā)包方承擔。如材料市場價超過信息價，按雙方確認價為準。價格確認時間不得超過承包人上報時間之日起七天，超過七天以報價為準，第八天開始工期順延。工程建設造價中心發(fā)布的信息價目表中沒有該材料價格時，雙方另行定價。11.本項目承包人為唯一的總承包單位，原則上不出現(xiàn)發(fā)包人另行發(fā)包本項目中的任意分項;發(fā)包人單獨分包的項目，承包人計取發(fā)包人分包項目造價的3%，作為承包人的管理費。水、電費及機械費、腳手架租賃費由分包單位承擔；玻璃幕墻、門窗改為發(fā)包方分包。12.本項目執(zhí)行商品砼泵送定額子目（泵送子目執(zhí)行60立方/小時定額子目）；14.勞保費由發(fā)包方繳納，按國家規(guī)定比例返還承包方；15.農民工保證金由承包方繳納。六、付款方式。3.十五層以上每五層為一個付款節(jié)點，每個節(jié)點發(fā)包人支付承包人完成工程量的75%；主體一次結構封頂付完成工程量的80%；5.工程具備竣工初檢驗收條件時付總工程量的85%。6.工程項目竣工驗收達到合同約定標準后，由甲方委托審計，審計完畢七日內付款至總工程量的97%（發(fā)包方收到承包方預結算書后審計時間為二十八天，最長不超過六十天，超過此約定時間視發(fā)包人認可承包人原申報結算值，并在七日內向承包人支付總工程量的97%的工程款），剩余3%保修金按照土建、安裝、防水等分項工程各自的規(guī)定保修期限結束后返還保修金；工程驗收合格后滿貳年支付保修金的75%；滿五年在沒有工程質量問題的情況下支付保修金的25%。8.2013年12月底工程已施工完成到抹灰結束，因發(fā)包人不按合同約定付款，造成承包方在外高息借款、項目誤工、租賃費、管理費等損失，工程預結算定額外建筑面積每平方米另增加500元；到2014年5月15日前，確保付承包方壹佰萬元，到2014年6月15日前，確保付承包方壹佰萬元，到2014年7月15日前，確保付承包方叁百萬元至伍百萬元；到2014年8月15日前按合同付工程總造價的85%；如不按合同付款，應承擔應付工程款差額部分的利息及滯納金，利息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四倍計算，并承擔違約金累計差額部分每壹仟萬元每月承擔違約金叁拾萬元，利息和違約金當月支付。工程竣工后60日發(fā)包人還無能力支付工程款，本工程項目房子按每平方米叁仟元抵付剩余工程款給承包方。七、工程變更與現(xiàn)場簽證。1.工程變更包括設計變更，工程變更由甲方以工程變更通知單的形式事先通知乙方，乙方根據工程變更單，據實調整工程量增減，經監(jiān)理、甲方代表簽字蓋章確認后，作為結算依據。九、由于發(fā)包方辦理手續(xù)等其他原因缺資金，承包方在2013年12月31日前交發(fā)包方工程保證金捌佰萬元，保證金以收據為準；到2014年3月31日前返還壹佰伍拾萬元，到2014年4月30日前返還貳佰萬元，到2014年5月31日前返還貳佰萬元，到2014年6月30日前全部返還；如延期不還，利息按銀行同期貸款利息的四倍計算并承擔違約金，違約金每月按欠款額的5%計算，利息和違約金當月支付。

2015年3月12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協(xié)議書》。主要內容為：一、工程完成情況與完成工程量。1.江蘇建工在2014年7月30日已完成合同承包范圍內的工程。中特防公司負責分包施工的玻璃幕墻、門窗玻璃以及中特防接手的水電安裝等其他施工內容，由于中特防公司資金緊張，沒有及時完工造成耽誤了工程竣工驗收。2.江蘇建工在2014年8月16日按合同及2014年2月18日的《補充協(xié)議》條款出具的預結算書已送達中特防公司簽收。預結算總造價金額92832336.95元。二、工程款支付情況和利息承擔。1.江蘇建工在2014年7月30日完成工程量92832336.95元，至2014年8月15日中特防公司應按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內的條款支付已完工程量的85%，但未支付。2.由于中特防公司資金緊張未付江蘇建工工程款，中特防公司愿按2014年2月28日的《補充協(xié)議》內的條款承擔江蘇建工的利息。3.中特防公司從開工至2015年3月15日止，所有給江蘇建工的付款以雙方簽字認可的對賬單為準。4.江蘇建工打給中特防的保證金未按合同返還，中特防公司愿按2014年2月18日的《補充協(xié)議》承擔利息和違約金，本金以及利息和違約金以收據為準。三、約定。1.中特防公司確保在2015年4月15日本工程竣工驗收通過，并提供竣工驗收報告給江蘇建工。2.江蘇建工預結算報告已交中特防公司7個月，合同規(guī)定審核時間為28天，最長時間為60天。已超審計時間，中特防公司同意江蘇建工的預結算金額為92832336.95元，并按2014年2月18日的《補充協(xié)議》承擔所欠全部工程款的利息及違約責任。3.如果中特防公司2015年4月15日工程再不具備竣工驗收條件、不向江蘇建工支付全部所欠款項，中特防公司承擔給江蘇建工造成的所有損失和后果。

2015年3月12日，中特防公司、楊茂德共同出具《欠條》。內容為：中特防公司、楊茂德借陸惠新本金加利息計算到2015年3月30日止共計人民幣陸佰壹拾貳萬元整，本借款用于山東省章丘市中特防公司創(chuàng)業(yè)大廈項目投資。該筆款項陸佰壹拾貳萬元由葛衛(wèi)兵直接替中特防公司、楊茂德還給陸惠新。中特防公司、楊茂德在2015年4月10日還陸佰壹拾貳萬元給葛衛(wèi)兵，如拖遲還款以陸佰壹拾貳萬元為基數(shù)按每月2.5分利息計算并承擔違約金按每月4%計算。本金及利息可以進入江蘇建工章丘創(chuàng)業(yè)大廈項目工程結算中，原2014年9月30日那張肆佰伍拾萬元的欠條作廢。中特防公司、楊茂德在該欠條上簽字蓋章。

2015年3月17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內容為：江蘇建工承建創(chuàng)業(yè)大廈（總承包），因開發(fā)商分包項目原因和開發(fā)商相關手續(xù)費用未交清，導致總包方無法組織竣工驗收?，F(xiàn)總包方將項目移交開發(fā)商（發(fā)包方），對于總包方尚未完成的工程部分，是因為發(fā)包方原因致使總包方無法施工，扣除總包方工程量壹佰萬元。未完成部分以后由發(fā)包方自己處理，工程竣工驗收由發(fā)包方負責?？偝邪慈罩挂褜⒐こ倘拷桓栋l(fā)包方。

2015年3月30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對賬單》。內容為：中特防公司山東省章丘市創(chuàng)業(yè)大廈項目、中特防公司董事長楊茂德總付款給江蘇建工投資方葛衛(wèi)兵合計壹仟陸佰壹拾壹萬元（11610000元），減去葛衛(wèi)兵代中特防公司楊茂德交政府安全措施費壹佰肆拾萬零陸仟捌佰捌拾元（1406880元），再減去葛衛(wèi)兵代中特防公司楊茂德還借陸惠新款項本金加利息（計算至2015年3月30日止）陸佰壹拾貳萬元（6120000元）整，減去代交款和代還款后，余款計入山東省創(chuàng)業(yè)大廈項目付工程款，總付款給江蘇建工葛衛(wèi)兵到2015年3月30日止合計捌佰伍拾捌萬叁仟壹佰貳拾元（8583120元）整。

2013年12月30日，中特防公司、楊茂德共同出具一份《收條》。內容為：今收到江蘇建工工程保證金捌佰萬元（8000000元），2013年4月28日以何海鳴名義匯款伍佰萬元整，其它現(xiàn)金方式支付至2013年12月30日止，合計捌佰萬元整。

2015年3月30日，江蘇建工、中特防公司、何海鳴簽訂一份《債權債務轉讓協(xié)議》，該協(xié)議確認了截至2015年3月30日，中特防公司欠付何海鳴本息合計800萬元，三方一致同意將該債權轉讓給江蘇建工作為保證金，江蘇建工已經履行支付800萬元保證金的義務。葛衛(wèi)兵、中特防公司、何海鳴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蓋章。

2012年9月22日，中特防公司出具一份《承諾書》，內容為：中特防公司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在建設過程中存在窩工問題，經雙方協(xié)議達成協(xié)議，一次性補償叁拾萬元，10天內付清。

涉案工程取得了《建設用地規(guī)劃許可證》《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雙方認可涉案工程未取得《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江蘇建工施工至主體結構完成，工程未完成竣工驗收。

當事人對工程造價問題未達成一致意見。經江蘇建工申請，一審法院依法委托山東忠誠信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對涉案工程的工程造價進行司法鑒定。2018年5月4日，山東忠誠信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出具《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工程工程造價鑒定報告書》（魯忠鑒字［2018］第001號）。鑒定意見為：江蘇建工施工的章丘市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工程總造價84713343.93元。

一審法院依法向當事人送達了鑒定報告，各方均對鑒定報告提出異議，鑒定機構作出了書面答復意見，列明如下：

江蘇建工對鑒定報告提出以下異議：因中特防公司沒有實際交納社保費，故鑒定報告應當計取社保費。

鑒定機構針對江蘇建工的異議，答復如下：2014年2月18日的《補充報告》第五條第14款約定：“勞保費由發(fā)包方繳納，按國家規(guī)定比例返還承包方。”所以報告沒有計入社會保障費。在庭審過程中，中特防公司已確認未按約定繳納，因此，本工程的社會保障費應計入鑒定報告，金額為1617793.27元。

中特防公司對鑒定報告提出以下異議：1.鑒定報告采用的部分依據不恰當。根據管理人向原企業(yè)負責人調查，企業(yè)目前未留存《建設工程補充協(xié)議》，鑒定報告依據的《建設工程補充協(xié)議》是中特防公司法定代表人受脅迫，人身不自由的情況下簽訂的，其內容與備案的施工合同有實質性修改，且未備案登記，不能作為鑒定依據。2.原施工合同明確約定工程承包范圍不包括土方、玻璃幕墻、輕鋼雨棚、陽光棚、采光棚、弱電、空調、通風、防排煙、消防廣播系統(tǒng)等，而鑒定報告中且包含裝飾工程7631774.98元，消防及通風安裝工程4601043.32元，應當剔除。3.中特防公司已經按照施工合同專用條款第26條規(guī)定的節(jié)點支付工程進度款。4.經了解，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的防水工程中，江蘇建工只做了地基防水處理，其他防水工程是中特防公司委托其他公司施工，但鑒定報告將整個防水工程均納入江蘇建工施工的工程量，與事實不符，應按照江蘇建工實際完工量計取。5.經了解，在工程施工過程中，因施工單位資金不足，部分鋼材、水泥由中特防公司提供，甲供材合計556.37萬元，鑒定報告將所有材料都算作江蘇建工提供與事實不符。6.工程的水電安裝包括很多分項，僅預埋工程鑒定報告就計取了3099871.97元，則全部水電安裝工程預計將達到1000萬元，遠超此前的工程預算，與事實不符。7.根據債權申報情況以及向中特防公司負責人了解，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在建工程主要施工單位是江蘇建工，但還有其他公司實際參與施工，鑒定報告將全部工程量均納入江蘇建工施工范圍，侵害了其他債權人的利益。8.對鑒定報告的主材單價有異議，鑒定機構既沒有按照備案單價，也沒有按照雙方認可的單價。同時，對鑒定報告中的16375400元獨立費有異議，該獨立費組成部分主要是補償款項。

鑒定機構針對中特防公司的異議，答復如下：1.經復核，2011年11月5日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是鑒定報告的編制依據之一，該合同專用條款第47條約定：“本合同如有變動，雙方另行簽訂協(xié)議書，最終以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書為準?！币虼耍督ㄔO工程補充協(xié)議》也是鑒定報告的編制依據。2.鑒定報告的裝飾工程是依據施工合同、圖紙等鑒定資料并結合現(xiàn)場勘驗記錄計取的項目費用，主要包括地面找平層、墻面抹灰刮膩子、頂棚部位、地面部位等項目費用。鑒定報告中的消防及通風安裝工程主要包括消防噴灑項目、消火栓項目、消防報警系統(tǒng)、通風系統(tǒng)、排煙系統(tǒng)等，以上項目均屬于2014年2月18日《建設工程補充協(xié)議》包含的內容。3.關于防水工程問題，應當由中特防公司提交相關資料并經質證后，鑒定報告可予調整。4.關于甲供材問題，應當由中特防公司提交相關資料并經質證后，鑒定報告可予調整。5.關于水電安裝工程問題，經復核，水電安裝金額為3099871.97元，是甲方委托審計公司審計后出具的《審計報告》的金額。6.關于江蘇建工施工范圍的問題。經復核，鑒定報告包含的建設項目是依據經質證的鑒定資料載明的項目編制的，未超出2014年2月18日簽訂的補充協(xié)議約定的工程承包范圍。7.關于材料單價。中特防公司有異議的工程量、人工單價是基于其備案的工程量，有異議的材料價格是基于2012年市場單價。鑒定報告中的工程量是基于經質證的工程竣工圖紙、設計變更圖紙及簽證資料，人工單價是基于2014年2月18日簽定的補充協(xié)議的約定來計取，部分材料（鋼筋、砼、水泥黃砂）價格是基于經質證的工程材料批價單并經過加權平均后計算得出，而不是某一個時點的價格，鑒定報告采納的鑒定依據無誤。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是：一、中特防公司欠付工程款數(shù)額、利息和違約金如何確定；二、中特防公司應否向江蘇建工返還800萬元保證金并支付利息和違約金；三、江蘇建工是否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

一、中特防公司欠付工程款數(shù)額、利息和違約金如何確定

（一）關于欠付工程款數(shù)額

一審法院依法對工程造價事項進行了司法鑒定，當事人對鑒定報告主要提出四項異議：一是鑒定依據問題；二是江蘇建工施工范圍問題；三是材料單價和單獨費問題；四是社保費問題。

1.關于鑒定依據問題。中特防公司、誠富頂峰主張應當以備案的施工合同為鑒定依據，按固定價加調差的方式鑒定。對此，2011年11月5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合同價款為57311051.71元，本合同價款采用固定價格，合同價款內的材料、人工單價超出±5%時，超出部分按實調整，還約定本合同如有變動，雙方另行簽訂協(xié)議書，最終以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書為準。2011年11月18日，雙方簽訂了《協(xié)議書》，約定本工程據實結算，并明確了結算依據及取費標準，還約定了2011年11月5日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和中標通知書用于政府備案使用，不作結算依據。雙方又于2014年2月18日簽訂了《補充協(xié)議書》，進一步明確了結算依據。當事人對上述合同中公司印章的真實性沒有異議。從三份合同的內容看，當事人一致同意可以通過簽訂后續(xù)協(xié)議的方式對備案合同的內容進行變更，并隨即在《協(xié)議書》中對結算依據進行了變更，同時明確了2011年11月1日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僅作備案使用，不作結算依據，可以確認《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的結算方式不是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備案合同的該部分內容存在效力瑕疵，該合同的其他內容合法有效。從雙方實際履行合同的情況看，涉案工程停工后，江蘇建工向中特防公司提交了按后續(xù)協(xié)議審計的《結算書》，中特防公司經審核后，在2015年3月12日《協(xié)議書》及2015年3月30日《對賬單》中認可了江蘇建工報請的結算值92832336.95元，對該《結算書》沒有提出異議。上述行為表明2011年11月18日《協(xié)議書》以及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是當事人合意結果，并得到實際履行。另，因中特防公司未按合同約定足額支付工程進度款等原因，導致工程多次停工，相關施工費用上漲，具有明顯過錯，這也是雙方后期在《補充協(xié)議書》中進一步變更結算依據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時，考慮到本案固定價與據實結算價格之間的差距較大，建筑業(yè)屬于微利行業(yè)，如果完全按照備案合同結算，將造成當事人利益失衡，故將《協(xié)議書》及《補充協(xié)議書》的內容一并加入到本案結算依據之中，較為符合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和履行合同的實際情況。

2.關于江蘇建工施工范圍問題。中特防公司主張，《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的工程承包范圍不包括土方、玻璃幕墻、輕鋼雨棚、陽光棚、采光棚、弱電、空調、通風、防排煙、消防廣播系統(tǒng)等，鑒定報告中包含的裝飾工程7631774.98元，消防及通風安裝工程4601043.32元，應當剔除。對此，一審法院認為，當事人簽訂的數(shù)份合同對施工范圍進行了變更，2011年11月5日《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的施工范圍為：施工圖范圍內（除土方、玻璃幕墻、輕鋼雨棚、陽光板、采光棚、弱電、空調通風、防排煙、消防、廣播系統(tǒng)由發(fā)包方分包外）的所有分部項工程。2011年11月18日《協(xié)議書》約定的施工范圍為：圖紙范圍內土建、安裝、初裝修工程和精裝修的全部內容（除電梯設備工程及基礎土石方工程外）。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約定的施工范圍為：設計圖紙范圍內的全部內容（除電梯、設備、玻璃幕墻、基礎土方工程外）所有土建、安裝、初裝修、精裝修工程。本案中，雙方在施工過程中協(xié)商一致，增加了江蘇建工的施工范圍，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鑒定機構審核了施工圖紙，進行了現(xiàn)場勘驗，鑒定報告中計取的裝飾工程、消防及通風安裝工程屬于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約定的江蘇建工的施工范圍，一般情況下應當由江蘇建工進行施工。如中特防公司主張上述工程由案外人實際施工，應當提交其他施工單位進行施工的資料，因其未提交充分有效的施工材料，對該異議不予支持。

3.關于材料單價問題。中特防公司主張鑒定報告采用的主材單價既非依據備案單價，也未依據雙方認可的調價單。對此，鑒定機構采用的單價系由雙方涉案工程材料批價單并經過加權平均得出，中特防公司未提供充分依據證明該計價方式錯誤，故對該異議，一審法院不予支持。關于獨立費問題，江蘇建工已經提交了相關簽證及承諾書，故鑒定機構計取該部分費用，并無不當。

4.關于社保費問題。江蘇建工主張，中特防公司未交納社保費，鑒定報告應當全額計取社保費。對此，根據《山東省建設工程費用項目組成及計算規(guī)則》規(guī)定,社保費作為規(guī)費的組成部分，屬于必須繳納或計取的費用。鑒于中特防公司作為建設單位未按合同約定繳納社保費，該費用應當計入工程造價。

綜上，山東忠誠信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具有鑒定資質，鑒定報告經過當事人質證，當事人沒有提供充分的證據或理由推翻鑒定意見，該鑒定報告可以作為認定本案工程造價的依據。據此，一審法院確認工程造價為86331137.20元（鑒定報告審計值84713343.93元＋應計取的社保費1617793.27元）。涉案工程未經竣工驗收，江蘇建工施工至主體結構，其應當在建設工程合理使用壽命內對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工程承當民事責任，不再預留質保金。中特防公司已付工程款為14703120元，欠付工程款數(shù)額為71628017.20元（工程造價86331137.20元-已付工程款14703120元）。

（二）關于利息和違約金問題。

江蘇建工依據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的約定主張工程款利息及違約金，中特防公司認為該主張沒有依據。對此，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建設工程司法解釋》）第十七條、第十八條約定，利息從應付工程款價款之日計付。當事人對欠付工程價款利息計付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處理；沒有約定的，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本案中，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第六條付款方式第8條約定：“如不按合同付款，應承擔應付工程款差額部分的利息及滯納金，利息按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四倍計算，并承擔違約金累計差額部分買壹千萬元每月承擔違約金叁拾萬元，利息和違約金當月支付。”2015年3月12日《協(xié)議書》第二條工程款支付情況和利息承擔部分約定：1.江蘇建工在2014年7月30日完成工程量92832336.95元，至2014年8月15日中特防公司應按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內的條款支付已完工程量的85%，但未支付。2.由于中特防公司資金緊張未付江蘇建工工程款，中特防公司愿按2014年2月28日的《補充協(xié)議》內的條款承擔江蘇建工的利息。關于利息起算時間，2015年3月17日，中特防公司與江蘇建工簽訂《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表明雙方已經同意終止施工合同，而雙方在2015年3月12日《協(xié)議書》中確認的江蘇建工已完工程量92832336.95元依據的是2015年3月30日的《對賬單》，故中特防公司應當自2015年3月30日起向江蘇建工支付全部欠付工程款，同時開始計付欠款利息。關于利息計付標準，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約定利息按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四倍計算，違約金按每壹千萬元每月叁拾萬元計算，上述計算標準明顯超出法律保護范圍。從本案現(xiàn)有證據看，江蘇建工的損失主要表現(xiàn)為利息損失。因此，按照《建設工程司法解釋》規(guī)定的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較為公平。綜上，本案欠付工程款利息以71628017.20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3月30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

二、中特防公司應否向江蘇建工返還800萬元保證金并支付利息和違約金

江蘇建工主張800萬元保證金的依據是：2013年4月29日，案外人何海鳴向中特防公司法定代表人楊茂德匯款4750000元。2013年12月30日，中特防公司出具《收條》，確認收到江蘇建工工程保證金800萬元。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約定江蘇建工在2013年12月31日前交中特防公司工程保證金800萬元，2015年3月3日，江蘇建工、中特防公司、何海鳴簽訂《債權債務轉讓協(xié)議》，約定將中特防公司對何海鳴欠款轉讓給江蘇建工作為保證金。對此，工程保證金的具體金額應當審查相關付款證據，不能僅依據收條確認。經查，江蘇建工沒有直接向中特防公司給付保證金。何海鳴不是本案當事人，其與中特防公司之間的借貸關系與本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關系并非同一法律關系。從銀行匯款憑證看，何海鳴于2013年4月29日向楊茂德匯款4750000元，中特防公司于2013年12月30日出具《收條》確認收到保證金800萬元，但何海鳴沒有在該收條上簽字確認，三方當事人直到2015年3月30日才簽訂《債權轉讓協(xié)議》，一致同意將何海鳴的欠款轉化為保證金，而此時江蘇建工已經向中特防公司移交了工程，雙方的施工合同關系已經終止，不存在協(xié)商工程保證金事項的基礎。同時，何海鳴已就該欠款向中特防公司申報了破產債權，并在江蘇省海門市人民法院提起民間借貸糾紛訴訟。因此，本案不應當將何海鳴的借款定性為工程保證金，對該款項不予處理，當事人可以另行主張權利。對江蘇建工主張返還保證金并支付利息及違約金的請求，不予支持。

三、江蘇建工是否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

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問題的批復》第四條約定，建設工程承包人行使優(yōu)先權的期限為六個月，自建設工程竣工之日或者建設工程合同約定的竣工之日起計算。雖然《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竣工日期為2013年9月31日，但因中特防公司未按合同約定支付工程進度款等原因，導致涉案工程多次停工，未完成竣工驗收。2015年3月17日，江蘇建工與中特防公司簽訂《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雙方協(xié)商同意終止履行施工合同，并在《對賬單》中約定了結算價款，故從2015年3月17日起計算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保護期間，合乎情理。江蘇建工于2015年8月20日提起本案訴訟，沒有超過6個月期間。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百八十六條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問題的批復》第三條規(guī)定，江蘇建工在71628017.20元欠付工程款范圍內就涉案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yōu)先受償。

綜上所述，對江蘇建工的部分訴訟請求，一審法院予以支持。

一審判決：一、中特防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江蘇建工支付工程款71628017.20元及利息（以71628017.20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3月30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二、江蘇建工在71628017.20元欠付工程款范圍內就涉案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yōu)先受償；三、駁回江蘇建工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照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案件受理費708100元，由江蘇建工負擔327492元，中特防公司負擔380608元。財產保全申請費5000元，由江蘇建工負擔。鑒定費550000元，由江蘇建工負擔50000元，中特防公司負擔500000元。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交換和質證。被上訴人江蘇建工當庭提交新證據《債權債務轉讓協(xié)議》，證明目的是在葛衛(wèi)兵（甲方）、中特防公司及楊茂德（乙方）、陸惠新（丙方）間存在債權債務轉讓的事實，并明確與本案事實無關聯(lián)性，故本院對該新證據不予認定。

原審第三人誠富頂峰當庭提交新證據《山東省章丘市創(chuàng)業(yè)大廈A座在建工程項目估價及顧問報告》《建筑工程施工許可證》，證明目的是江蘇建工與中特防公司存在串標嫌疑。對此，應當結合法律適用情況予以認定。

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另查明，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qū)人民法院于2018年3月28日作出（2018）魯0181破申1號民事裁定書，裁定受理山東章丘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對中特防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同日，作出（2018）魯0181破申2號決定書，指定中特防公司清算組擔任中特防公司管理人。

本院認為，根據本案當事人的上訴請求、答辯意見，并經上訴人、被上訴人、原審第三人確認，本案二審爭議的焦點問題為：一、一審判決將《協(xié)議書》《補充協(xié)議》納入確定工程價款的鑒定依據是否正確；二、一審判決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條件、范圍和起算時間是否正確；三、裝飾工程、消防工程、水電工程的工程價款應否扣除。

一、一審判決將《協(xié)議書》《補充協(xié)議》納入確定工程價款的鑒定依據是否正確

2011年11月5日《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專用條款第47條補充條款約定，“本合同如有變動，雙方另行簽訂協(xié)議書，最終以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書為準”；雙方當事人于2011年11月18日簽訂的《協(xié)議書》第七條約定，“2011年11月5日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和中標通知書用于政府備案使用，不作結算依據。結算依據、付款方式以本協(xié)議簽訂的內容為準，本協(xié)議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簽字蓋章后生效”，《協(xié)議書》有中特防公司、江蘇建工的合同專用章及簽字；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書》第十條其他事項第1款約定“本協(xié)議與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具有等同的法律效力，但雙方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和中標通知書與本協(xié)議相互沖突時均執(zhí)行本協(xié)議”。當事人對上述合同中公司印章的真實性沒有異議。

從當事人意思表示看，三份合同內容相互印證，存在允許就《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變更施工范圍后的內容另行簽訂協(xié)議書的合意；從合同約定的不同施工范圍和實際履行情況看，江蘇建工的實際施工范圍超過備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的范圍；涉案工程停工后，江蘇建工向中特防公司提交按后續(xù)協(xié)議審計的《結算書》，中特防公司經審核后，在2015年3月12日第二份《協(xié)議書》、2015年3月30日《對賬單》中認可了江蘇建工報請的結算值92832336.95元，對該《結算書》沒有提出異議。從權利義務對應看，因中特防公司未按合同約定足額支付工程進度款等原因，導致工程多次停工，相關施工費用上漲，應當承擔上述損失或者施工成本。合同實際履行中有施工范圍擴大、因建設方原因導致相關施工費用上漲等情形，備案合同價款與據實結算價格之間差距較大，一審判決認定若完全按照備案合同結算，將造成當事人利益失衡是正確的。故一審將《協(xié)議書》《補充協(xié)議》納入工程價款結算的鑒定依據之中，符合等價有償原則，據實結算不違反雙方當事人的約定和真實意思表示，對任何一方當事人并無不公，一審判決上述認定和處理并無不當。二審中，中特防公司管理人主張《協(xié)議書》《補充協(xié)議》《結算書》系中特防公司法定代表人在受脅迫情況下簽署，均應無效，但未提交充分有效證據證明，本院不予支持。

二、一審判決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條件、范圍是否正確

關于一審判決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條件是否成立。2015年3月17日《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約定，“因開發(fā)商分包項目原因和開發(fā)商相關手續(xù)費用未交清，導致總包方無法組織竣工驗收?，F(xiàn)總包方將項目移交開發(fā)商（發(fā)包方），對于總包方尚未完成的工程部分，是因為發(fā)包方原因致使總包方無法施工，扣除總包方工程量壹佰萬元。未完成部分以后由發(fā)包方自己處理，工程竣工驗收由發(fā)包方負責”，即發(fā)包方承認主要因其原因導致江蘇建工無法對涉案工程組織竣工驗收，并承諾工程移交后竣工驗收責任由中特防公司自行承擔。一、二審中，中特防公司并未提交有效證據證明涉案工程存在質量問題，現(xiàn)主張因工程質量是否合格不明確否認中特防公司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不予支持。

關于誠富頂峰提出的串標問題，根據《建設工程司法解釋（二）》第十九條的規(guī)定，建設工程質量合格，承包人請求其承建工程的價款就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yōu)先受償?shù)模嗣穹ㄔ簯柚С?。故一審法院認定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并無不當。對誠富頂峰上述主張及提交相關材料的待證目的，不予支持。

關于一審判決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范圍包括獨立費是否正確。2014年2月18日《補充協(xié)議》第六條付款方式（單體結算付款）第8款約定的“因發(fā)包人不按合同約定付款，造成承包方在外高息借款、項目誤工、租賃費、管理費等損失，工程預結算定額外建筑面積每平方米另增加500元”，系《工程造價鑒定報告》中“獨立費”的計算依據。根據本案實際情況，獨立費系因中特防公司未按合同約定付款造成相關施工費用支出增加而約定的對工程價款的補充，屬于雙方對施工過程增加的施工成本所做的約定。中特防公司主張獨立費系雙方自行約定的逾期支付工程款的違約損失，不應納入優(yōu)先受償權范圍，不能成立。一審法院對江蘇建工享有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的范圍的認定，并無不當。

關于一審判決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起算時間。雖然《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涉案工程竣工日期為2013年9月31日，但因中特防公司未按合同約定支付工程進度款等原因，導致涉案工程多次停工，未完成竣工驗收。直至2015年3月17日《工程竣工移交手續(xù)》雙方協(xié)商同意終止履行施工合同，并在《對賬單》中約定了結算價款，故一審法院從2015年3月17日起計算建設工程價款優(yōu)先受償權保護期間，并無不當。

三、裝飾工程、消防工程、水電工程的工程價款應否扣除

鑒定報告中的裝飾工程是依據施工合同、圖紙等鑒定資料并結合現(xiàn)場勘驗記錄計取的項目費用，消防工程主要包括消防噴灑項目、消火栓項目等，以上均屬于2014年2月18日《建設工程補充協(xié)議》包含的內容，如無相反證據，可認定由江蘇建工進行施工。水電工程安裝費用源自中特防公司委托審計公司審計后出具的《工程結算審定表》的金額，中特防公司、江蘇建工均加蓋公章予以確認，一審予以采信并無不當。如中特防公司與總包單位、案外人實際施工人存在其他法律關系，可依法另行解決，中特防公司關于要求扣除相應工程價款的上訴請求，不予支持。

此外，中特防公司管理人提出，2018年3月28日，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qū)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山東章丘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對中特防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主張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yè)破產法》第四十六條第二款關于“附利息的債權自破產申請受理時起停止計息”之規(guī)定，中特防公司按照一審判決所承擔的主債務之利息責任，應自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qū)人民法院受理該公司破產申請時起停止計算。本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yè)破產法》第十二條第二款關于“人民法院受理破產申請后至破產宣告前，經審查發(fā)現(xiàn)債務人不符合本法第二條規(guī)定情形的，可以裁定駁回申請”的規(guī)定，破產程序具有不確定性。因此，本院不宜在本案中對停止計息問題進行判定。受理破產申請的法院即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qū)人民法院可根據該破產案件的具體審理情況，確定中特防公司就主債務的利息部分承擔責任的截止時間。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萬　挺

審判員　汪　軍

審判員　潘　杰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六日

法官助理? 馬? 冉

書 記 員　趙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