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終556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趙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江蘇省啟東市。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兵，高朋（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鑒潮，高朋（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新崇建設發(fā)展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崇明區(qū)城橋鎮(zhèn)東河沿68號5號樓131室（上海城橋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
法定代表人：張俊，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斌，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袁貝，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豎新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豎新南路279號。
法定代表人：楊裕凱，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斌，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袁貝，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云南楚雄分公司。住所地：云南省楚雄市鹿城鎮(zhèn)陽光大道1-61號。
負責人：胡迎冬，該分公司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斌，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袁貝，北京天達共和（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楚雄市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局。住所地：云南省楚雄市八一路174號。
法定代表人：劉應龍，該局局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聶宗林，云南聶宗林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楚雄市人民政府。住所地：云南省楚雄市鹿城南路148號。
法定代表人：楊俐昆，該市市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莫水強，該政府工作人員。
委托訴訟代理人：聶宗林，云南聶宗林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趙某因與被上訴人上海新崇建設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崇公司）、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碩公司）、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云南楚雄分公司（以下簡稱新碩楚雄分公司）、楚雄市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局（以下簡稱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人民政府（以下簡稱楚雄市政府）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云民初24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4月9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趙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兵、李鑒潮，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斌、袁貝，楚雄市住建局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聶宗林，楚雄市政府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莫水強、聶宗林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趙某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第二項、第三項；2.改判新崇公司支付趙某工程款本金68379018.71元，逾期付款利息19242447.66元（暫計算至2018年12月11日，2018年12月12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利息，以68379018.71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3.改判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與新崇公司承擔連帶責任；4.改判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在欠付新崇公司款項范圍內(nèi)向趙某承擔連帶責任；5.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保全費、二審案件受理費由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負擔。事實和理由：（一）新崇公司將案涉工程發(fā)包給趙某，趙某與新崇公司存在直接承發(fā)包關系，新崇公司應當向趙某支付工程款。一審判決對工程承發(fā)包關系認定錯誤，對應當承擔工程款支付責任的主體認定錯誤。（二）新碩公司未進行任何施工管理，一審判決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支持新碩公司向趙某收取出借資質(zhì)的管理費、利潤屬適用法律錯誤，造成新崇公司、新碩公司與趙某之間利益嚴重失衡。（三）署期為2017年1月19日并有唐寶興簽字的三份工程款明細表是新崇公司、新碩公司與唐寶興串通偽造，一審判決將其作為認定二標段、三標段工程款已付清的依據(jù)之一是錯誤的。（四）一審判決對欠付工程款本金認定錯誤，造成利息計算基數(shù)認定錯誤，且未考慮工程通過竣工驗收之日起至2017年1月期間的逾期付款利息。（五）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是案涉工程的實際業(yè)主，其未舉證證明已支付新崇公司全部款項，且新崇公司提供的大部分財務憑證無法證明支付的是案涉工程的工程款。一審判決關于趙某要求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在欠付新崇公司款項范圍內(nèi)承擔責任無依據(jù)的認定錯誤。
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辯稱，（一）案涉工程系由新碩公司承接后轉(zhuǎn)包給趙某，一審判決對發(fā)承包關系認定正確，趙某稱其與新崇公司存在直接發(fā)承包關系沒有事實依據(jù)。且新崇公司、楚雄市住建局已經(jīng)向新碩公司全額支付工程款，無欠付款項，趙某要求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承擔連帶責任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二）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承擔了案涉工程主要工作，趙某僅作為項目經(jīng)理承擔了部分現(xiàn)場管理工作，其稱新碩公司未進行施工管理沒有事實依據(jù)。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判令參照《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約定結算工程款符合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和法律規(guī)定。（三）新碩公司僅欠付趙某案涉工程一標段工程款21667987.61元，二標段、三標段無工程欠款，一審法院對工程款利息計算認定正確。請求依法駁回趙某的上訴。
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辯稱，一審判決關于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不是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發(fā)包人以及楚雄市住建局已向新碩公司付清全部工程款的認定正確。趙某要求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承擔連帶責任的上訴請求依法不能成立，請求予以駁回。
趙某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新崇公司向趙某支付工程款68379018.71元、逾期付款利息21371235.51元（暫計算至2018年7月31日，2018年8月1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利息，以68379018.71元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基準利率計算）；2.判令新碩楚雄分公司、新碩公司就第1項訴訟請求與新崇公司承擔連帶責任；3.判令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在欠付新崇公司款項范圍內(nèi)向趙某承擔連帶責任；4.本案全部訴訟費用由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08年12月16日，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的見證下，楚雄市政府與新崇公司簽訂《關于投資建設楚雄市市政基礎設施協(xié)議書》，約定雙方采用BT模式合作建設云南省楚雄市城市東、西環(huán)線道路等。2011年4月11日和2013年1月31日，楚雄市政府與新崇公司又簽訂了兩份《關于投資建設楚雄市市政基礎設施項目補充協(xié)議書》，雙方就前述協(xié)議書在實際履行過程中產(chǎn)生的投資總額等問題進行了補充約定或變更。
2009年6月22日，新碩公司（甲方）與胡海濤、趙某（乙方）簽署《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約定甲方將其承建的楚雄市城市東環(huán)路、西環(huán)路工程以包工包料的方式交由乙方進行施工，合同暫定價為22800萬元。結算價以審計單位審定后的總造價為準，乙方上交甲方管理費、利潤、營業(yè)稅等為審計單位審定的結算總價25%。乙方委派趙某為乙方項目經(jīng)理，乙方愿意提供1000萬元資金作為本項目順利實施的保障，乙方在竣工驗收合格通過后30日內(nèi)向甲方提交竣工驗收結算報告，工程結算依照“云南省2003版建設工程造價依據(jù)”及云南省建筑工程消耗定額等。在該合同附件一“安全生產(chǎn)管理協(xié)議書”中載明施工期間乙方指派唐寶興負責本工程項目的安全、防火工作。該合同還約定了其他內(nèi)容。在本案訴訟中，趙某陳述除上述安全、防火工作外，唐寶興有時也做一些零星材料的采購工作。
2009年7月25日、2010年4月1日、2010年4月8日，在楚雄市政府的見證下，楚雄市建設局與新崇公司分別就案涉工程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簽訂了《監(jiān)管合同》各一份，從工程資金籌措、施工圖設計、施工招標與施工合同簽訂、施工質(zhì)量控制、工期、資金監(jiān)管、驗收及保修等方面約定了上述工程采用BT模式施工過程中的監(jiān)管方式。
2010年6月22日及2010年9月13日，在楚雄市建設局的監(jiān)管下，新崇公司與新碩公司簽署了三份《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案涉工程的二標段、三標段和一標段由新碩公司承包，合同還約定了其他內(nèi)容。
2011年4月20日，在楚雄市政府的見證下，楚雄市住建局與新崇公司簽署了《委托建設合同》，約定新崇公司負責建設楚雄市東、西環(huán)路等市政道路工程，其負責籌措工程項目建設所需的全部代付資金并完成本項目的建設任務，工程款由楚雄市住建局按一定比例支付，合同還約定了其他內(nèi)容。
楚雄市東環(huán)線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工程分別于2009年7月27日、2010年3月15日、2010年5月6日開工。2012年11月16日、2013年1月29日、2015年4月23日，楚雄市東環(huán)線三標段、二標段、一標段工程分別進行了竣工驗收，結論均為“合格”，趙某以新碩公司項目副經(jīng)理身份參與了上述二標段、三標段的驗收工作。
2014年12月14日、2015年9月10日和2016年6月12日，楚雄市審計局分別出具楚審投報[2014]80號、楚審投報[2015]42號和楚審投報[2016]19號審計報告，審定東環(huán)線三標段、二標段和一標段的工程造價分別為73096645.6元、53926571.97元和93420910.14元，后兩份審計報告所附的《楚雄市審計局工程審定結果認定單》“投資單位意見”一欄中均有趙某簽字。
2016年9月15日，新碩公司與趙某、唐寶興核對已付款后形成《上海新碩建筑支付趙某（楚雄市東、西環(huán)路工程）工程款明細》，截至2015年合計已付工程款為103665109元。另，該明細尾部新碩公司財務人員孫權芳手寫備注“截止2016年8月10日已撥東環(huán)線一標工程款26173600元、二標工程款2970萬元、三標工程款4779150元；另由上海支付2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未分配至各標段，特此說明?！毙麓T公司在該明細上加蓋印章，趙某、唐寶興在上述手寫備注下方簽字。2016年1月29日，趙某出具《收條》，確認收到2016年1月29日上海旭毓貿(mào)易有限公司支付的江蘇南通三建集團有限公司開具的商業(yè)承兌匯票（8張）合計2000萬元。2017年1月，新崇公司出具“商票簽收明細清單（2017.1.18）”，載明其收到20張商票合計2000萬元，唐寶興于2017年1月19日在該收條右下方手寫“收條今收到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商業(yè)承兌匯票貳仟萬元正（20000000）”并簽字。
2017年1月19日，新碩公司財務人員孫權芳與唐寶興對賬形成《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一標工程款明細表》《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二標工程款明細表》《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三標工程款明細表》各一份，載明東環(huán)線二標、三標工程結算價分別為40444929元、54822485元，截至2017年1月19日新碩公司已撥付一標、二標、三標工程款分別為48397695元、40444929元、54822485元，二標、三標工程款已全額付清，差額為0元。
2009年12月24日至2017年6月13日期間，楚雄市住建局累計向新碩公司付款211010127.71元。2015年12月20日，楚雄市住建局向新崇公司下發(fā)《關于調(diào)整項目撥款的通知》，該通知載明根據(jù)地方政府債券置換存量債務工作的安排，將以前撥茶花大道（萬家壩一標）路網(wǎng)建設項目工程款1500.4萬元和萬家壩片區(qū)（萬家壩二標）路網(wǎng)建設項目工程款950萬元調(diào)整到東環(huán)線一標段道路建設工程，并要求新崇公司按此調(diào)整賬務。在該通知左下角，手寫標注“扣減代付相關費6.6萬元，實際東環(huán)線道路工程款9494000元”。2017年11月15日，楚雄市住建局出具《關于東環(huán)線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工程款撥付的情況說明》，載明東環(huán)線三個標段工程審計報告反映應付未付工程款項25211551.56元已于2017年6月27日前全部付清。本案庭審中，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一致認可，楚雄市住建局已將案涉項目的工程款項全部向新崇公司和新碩公司付清。
2017年9月16日，新碩公司致函趙某稱“2009年6月22日你與我公司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簽訂了一份內(nèi)部承包楚雄市城市東、西環(huán)線市政道路工程合同……反而在履行合同中我公司要求你履行部分工程內(nèi)容，你卻抵制不愿履行……你所承包的工程必須于2012年7月23日前竣工驗收……新碩公司多次與你交涉，要求你支付延誤工期的違約金……在完成上述事項后請你來我公司商談工程款事宜……”。
另查明：1.2017年10月29日，上海市公安局崇明分局刑偵大隊一隊對新崇公司法定代表人張俊進行詢問，在此次詢問中張俊陳述“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父親，我是實際管理人”“由上海新碩公司核準工作量后，按每次核準施工圖以內(nèi)的工程量費用的85%其中扣除25%管理費、利潤稅金后每月與胡海濤和趙某他們結算一次，經(jīng)我們審核后給予支付”；2.趙某系啟東市水利市政工程有限公司的水利水電工程專業(yè)中級工程師（技術職稱）、項目經(jīng)理（職務）。
一審法院認為，綜合雙方當事人的訴辯主張，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是：1.趙某是否是案涉工程實際施工人；2.款項支付義務主體如何確定；3.案涉工程尚欠工程款及利息數(shù)額如何確定。
2009年6月22日，新碩公司（甲方）與胡海濤、趙某（乙方）簽署《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約定甲方將其承建的楚雄市城市東環(huán)路、西環(huán)路工程交由乙方進行施工。由于乙方系自然人，無相應建設工程施工資質(zhì)，故一審法院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一條之規(guī)定依法確認上述《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為無效合同。需要說明的是，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之規(guī)定，即使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有權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
第一，關于趙某是否是案涉工程實際施工人的問題
本案中，趙某認為其是案涉工程的實際施工人；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則共同認為趙某并非實際施工人，實際施工人是案外人黃明，趙某僅系黃明聘用的在項目部任副經(jīng)理的工作人員；新崇公司、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對此問題未發(fā)表意見。
一審法院認為，1.趙某向一審法院提交的證據(jù)中多處顯示其系參與了案涉工程的施工及施工前后的各項工作，如趙某系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的乙方當事人之一、《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中約定趙某系乙方項目經(jīng)理、楚雄市審計局針對案涉工程造價審計過程中趙某在一標段和二標段的《楚雄市審計局工程審定結果認定單》“投資單位意見”欄目簽字、在案涉工程驗收過程中趙某以新碩公司項目副經(jīng)理身份參與了案涉工程二標段和三標段的驗收工作、2016年9月15日新碩公司與趙某和唐寶興核對已付款并形成《上海新碩建筑支付趙某（楚雄市東、西環(huán)路工程）工程款明細》、新崇公司法定代表人張俊向公安機關陳述“由上海新碩公司核準工作量后，按每次核準施工圖以內(nèi)的工程量費用的85%其中扣除25%管理費、利潤、稅金后每月與胡海濤和趙某他們結算一次，經(jīng)我們審核后給予支付”、新碩公司2017年9月16日致函趙某并多次提及趙某系履行案涉合同及取得案涉工程款項主體的內(nèi)容等。此外，2016年1月29日趙某出具的收條所涉其收到合計2000萬元的商業(yè)承兌匯票系當事人無爭議的案涉工程已付款的組成部分，該證據(jù)系新碩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綜上可見，趙某不僅是形式上《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的合同當事人，其也實質(zhì)上參加了工程施工、施工中收取款項、針對已付工程款金額對賬及確認、造價審計審定、竣工驗收、與工程有關的爭議處理和解決等多個環(huán)節(jié)，同時新碩公司、新崇公司也在不同場合、通過不同形式對趙某的實際施工人地位進行過確認。2.新碩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的案外人黃明投資案涉工程的證據(jù)形式上僅為收據(jù)且該證據(jù)或其他證據(jù)無法表明其與本案工程的關聯(lián)性，對此一審法院依法不予采信。此外，新碩公司提交黃明向趙某每月支付生活費的證據(jù)僅為復印件，并無原件可供核對，且從該復印件形式上看僅為2009年12月至2012年，該時間與各方當事人庭審中無異議的案涉工程施工時間不吻合，故一審法院依法不予采信。現(xiàn)新碩公司僅提交黃明、唐寶興的證人證言欲證明趙某并非實際施工人，由于并無其他證據(jù)佐證前述證人證言的內(nèi)容，一審法院對此亦依法不予采信。
綜上，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七十三條“雙方當事人對同一事實分別舉出相反的證據(jù)，但都沒有足夠的依據(jù)否定對方證據(jù)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判斷一方提供證據(jù)的證明力是否明顯大于另一方提供證據(jù)的證明力，并對證明力較大的證據(jù)予以確認。因證據(jù)的證明力無法判斷導致爭議事實難以認定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據(jù)舉證責任分配的規(guī)則作出裁判”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供的證據(jù)，人民法院經(jīng)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之規(guī)定，依法認定趙某為案涉工程的實際施工人。
至于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答辯時認為胡海濤應參與本案訴訟的問題。一審法院認為，雖然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乙方為胡海濤和趙某，但在胡海濤不申請參加本案訴訟的前提下，一審法院認定趙某為實際施工人并處理本案不影響其實體權利，至于胡海濤、趙某二人之間系何種法律關系不屬本案審理范圍。此外，趙某以及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各向一審法院提交了胡海濤出具的情況說明一份（均附身份證明材料復印件），但在該兩份情況說明中胡海濤對誰是實際施工人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陳述，故在其本人不到庭接受核實的前提下，一審法院對上述情況說明均未予采信。
第二，關于款項支付義務主體如何確定的問題
本案中，趙某主張，因?qū)⒐こ探挥哨w某施工的主體是新崇公司，故應向其承擔尚欠工程款和利息等款項金錢給付義務的主體為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因與新崇公司存在高度關聯(lián)和項目人員混同，且新碩公司系接受新崇公司委托將工程發(fā)包給趙某，亦應承擔連帶責任；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將案涉工程委托給新崇公司建設，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的規(guī)定，應在欠付新崇公司款項范圍內(nèi)對趙某承擔連帶責任。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認為，與趙某產(chǎn)生合同關系的主體是新碩公司，故新崇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不應承擔任何支付責任。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認為，其已全額付清新崇公司案涉工程的款項，在沒有欠付的前提下不應承擔支付責任。
一審法院認為，1.關于應直接向趙某給付尚欠工程款及利息的主體如何確定的問題。經(jīng)審查，與趙某簽訂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的主體為新碩公司，故依照合同相對性原則，應由新碩公司承擔向趙某給付工程欠款及利息的支付責任。趙某提出由新崇公司向其支付工程款及利息和由新碩公司對此承擔連帶支付責任的主張與合同約定不符，一審法院對此依法不予支持。2.關于新碩楚雄分公司應否承擔連帶責任的問題。本案中，雖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認可三公司有一定的關聯(lián)關系，但案涉協(xié)議中并未約定新碩楚雄分公司要對新碩公司尚欠趙某的工程款及利息承擔連帶付款責任，法律亦無此情形下要承擔連帶責任的規(guī)定。此外，因前述各公司之間有一定關聯(lián)性的原因，在案涉工程上人員有一定程度重疊或混同也系正常現(xiàn)象，故一審法院對趙某主張由新碩楚雄分公司承擔連帶支付責任的訴訟請求依法不予支持。3.關于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應否承擔連帶責任以及新崇公司的責任問題。經(jīng)審查，首先，本案工程由楚雄市政府與新崇公司簽訂《關于投資建設楚雄市市政基礎設施協(xié)議書》及相關補充協(xié)議約定以BT模式進行建設，后新崇公司系以自身名義將案涉工程發(fā)包給新碩公司施工，故新崇公司系案涉工程發(fā)包人。趙某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十六條第二款“……發(fā)包人只在欠付工程價款范圍內(nèi)對實際施工人承擔責任”的規(guī)定，要求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承擔連帶支付責任無依據(jù)，一審法院依法不予支持。其次，本案現(xiàn)有證據(jù)證明，楚雄市住建局和楚雄市政府已按新崇公司要求直接向新碩公司支付款項，且已付清。新崇公司作為發(fā)包人已不欠付工程款，故趙某要求新崇公司向其支付工程款的主張亦無依據(jù)，一審法院依法不予支持。
第三，關于案涉工程尚欠工程款及利息數(shù)額如何確定的問題
（一）關于造價如何確定的問題
本案訴訟中，各方當事人對案涉工程造價以2014年12月14日、2015年9月10日和2016年6月12日，楚雄市審計局分別出具的楚審投報[2014]80號、楚審投報[2015]42號和楚審投報[2016]19號審計報告所載明的東環(huán)線三標段、二標段和一標段的工程造價分別為73096645.6元、53926571.97元和93420910.14元（以上合計220444127.71元）為基礎進行確認并無爭議，對此一審法院依法予以確認?，F(xiàn)趙某及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之間對此問題的爭議在于在上述基礎上如何扣減相應費用從而得出工程造價的應付款數(shù)額。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對該爭議未發(fā)表意見。趙某認為，鑒于工程款需要繳納相應稅金，雖該稅金現(xiàn)未實際發(fā)生，但其愿意按照工程審計造價220444127.71元以綜合稅率5.4%的標準（營業(yè)稅以工程審計造價為基數(shù)取3%計為6613323.83元、企業(yè)所得稅以工程審計造價為基數(shù)取3%計為4408882.55元、城市建設維護稅以營業(yè)稅金額為基數(shù)取7%計為462932.67元、教育附加費以營業(yè)稅金額為基數(shù)取3%計為198399.71元、地方教育附加費以營業(yè)稅金額為基數(shù)取2%計為132266.48元、印花稅以工程審計造價為基數(shù)取0.03%計為66133.24元。以上6項合計11881938.48元）并取整數(shù)計為1200萬元從工程審計總造價220444127.71元中扣除，故應付款為208444127.71元。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認為，應依照合同約定按照上述每個標段分別的工程審計造價的75%（扣除25%的綜合費用）確定應付款，其中一標段為93420910.14元×75%=70065682.61元、二標段為53926571.97元×75%=40444928.98元、三標段為73096645.6元×75%=54822484.2元。
針對以上當事人之間的爭議，一審法院經(jīng)審查認為，1.前已述及，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雖為無效合同，但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之規(guī)定，即使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有權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故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的約定仍是確定本案工程造價的依據(jù)。2.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第十一條“合同價款與支付”第（二）款“工程款支付”第1、2項分別約定：“……乙方……每月25日向甲方和建設單位報送一份施工圖以內(nèi)的（不含簽證工程量費用）實際完成工作量的費用報告……甲方在次月5日前按每次核準施工圖以內(nèi)的（不含簽證工程量費用）的85%核定給乙方，其中先扣除25%管理費、利潤及稅金后與乙方每月結算一次……”“工程竣工后……雙方認可簽字后14工作日內(nèi)甲方支付給乙方經(jīng)審計單位審定后的工程決算價的72%（25%是上交甲方部分）”。一審法院認為，從上述約定可見，雙方當事人在訂立合同時對于工程價款的支付（不論是進度款還是結算款）均約定乙方要向甲方支付25%的管理費、利潤、稅金等綜合費用（前述第2項約定的72%比例，結合該項括號中的上交甲方的25%以及前項約定的甲方先扣除25%的管理費、利潤及稅金應認定為筆誤，實應為75%），加之現(xiàn)有證據(jù)表明新碩公司作為案涉合同的甲方確實進行了施工管理工作，故一審法院認定案涉工程的造價應依照上述協(xié)議約定、結合三個標段分別審計、分別竣工等客觀事實，分別認定為：一標段為93420910.14元×75%=70065682.61元、二標段為53926571.97元×75%=40444928.98元、三標段為73096645.6元×75%=54822484.2元。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提出的上述主張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對此一審法院依法予以采信。至于趙某提出的上述主張，因其自行計算扣除的1200萬元，一未實際發(fā)生、二無合同依據(jù)，故一審法院依法不予采信。
（二）關于已付款及尚欠款如何確定的問題
本案訴訟中，趙某及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針對案涉工程已付款由以下兩個部分組成不持異議，對此一審法院依法予以確認（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對此未發(fā)表意見）：第一部分——截至本案法庭辯論終結時，新碩公司已付工程款數(shù)額合計為103665109元；第二部分——趙某收到的商業(yè)承兌匯票合計4000萬元（注：雙方對新碩公司第1號證據(jù)所涉2016年1月29日趙某出具收條載明的其于當日收到合計2000萬元的商業(yè)承兌匯票無異議，趙某不認可其第2號證據(jù)載明的唐寶興于2017年1月19日簽收的2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但其在庭審中自認除前述2016年1月29日收到的2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外，2017年春節(jié)前其另行收到金額為2000萬元的商業(yè)承兌匯票，以上合計4000萬元）?，F(xiàn)雙方的爭議在于：1.趙某主張前述4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應扣除9%的貼息后，以1820萬元（2000萬元×91%）+1820萬元（2000萬元×91%）=3640萬元作為已付款計算，此數(shù)額加上前述已付工程款103665109元后，合計已付款為140065109元。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對此不予認可。2.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主張，按照其已支付的款項總額為143665109元，結合新碩公司提交的2017年1月19日其財務人員孫權芳與實際施工人方的財務人員唐寶興對案涉工程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分別進行的已付款對賬結果（一標段已付48397695元、二標段已付40444929元、三標段已付54822485元）和三個標段分別的結算價款數(shù)額，故案涉工程現(xiàn)僅有一標段存有尚欠工程款，案涉工程二標段與三標段款項均已付清。趙某對此不予認可。
針對以上爭議1，一審法院認為，趙某除其在庭審中的陳述外，并無其他證據(jù)證明其與新碩公司約定前述4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需在計算已付款數(shù)額時扣減9%的貼息金額，加之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對此均不予認可，故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jù)”之規(guī)定，對趙某的該項主張不予采信。
針對以上爭議2，一審法院認為，1.雖趙某不認可唐寶興系其財務人員，但結合案涉合同之約定和趙某在訴訟中的認可，唐寶興系其負責案涉工程安全、防火及零星材料的采購工作的工作人員。審查趙某向一審法院提交的證據(jù)2016年9月15日形成的《上海新碩建筑支付趙某（楚雄市東、西環(huán)路工程）工程款明細》，除趙某及新碩公司財務人員孫權芳在該表下方簽字外，新碩公司在該表加蓋了公章，唐寶興亦在該表下方簽字，能夠認定趙某曾與唐寶興一同和新碩公司核對已付款的事實；加之該表內(nèi)及下方亦特別注明已撥付的工程款分別計入案涉工程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的數(shù)額各是多少，此種分標段計算已付工程款的方式與新碩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的2017年1月19日形成的三份對賬結果將已付款分別計入案涉工程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的計算方式吻合，趙某無有效證據(jù)推翻新碩公司提供的上述證據(jù)，故一審法院認為新碩公司提交的此部分證據(jù)符合雙方此前的對賬方式；加之唐寶興亦是趙某認可的己方工作人員、趙某曾與唐寶興一同和新碩公司核對已付款的事實，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jù)”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供的證據(jù)，人民法院經(jīng)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之規(guī)定，依法采信新碩公司的此部分證據(jù)，即一標段已付48397695元、二標段已付40444929元、三標段已付54822485元。結合前述案涉工程各標段的造價和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對于二標段、三標段造價與已付款之間少量差異為計算時舍去小數(shù)點后計數(shù)的陳述，一審法院依法確認針對案涉工程二標段和三標段新碩公司已向趙某付清工程價款，新碩公司尚欠趙某案涉工程一標段的工程款數(shù)額為21667987.61元（70065682.61元-48397695元）。
（三）關于利息如何計算的問題
趙某在向一審法院起訴時主張，尚欠工程款的利息應按照各標段竣工時間的先后順序以竣工驗收之日為起點結合各標段應付款數(shù)額及此期間已付工程款的情況逐筆扣減為基數(shù)，按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為標準計算，計至款項付清之日（暫計至2018年7月31日利息為21371235.51元）。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共同認為，僅有一標段存有欠款，故僅同意以一標段尚欠工程款為基數(shù)，以一標段竣工驗收之日2015年4月23日為起算點按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為標準計算至款項付清之日。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對此未發(fā)表意見。
一審法院認為，1.對于案涉工程二標段、三標段并無欠款的事實，一審法院前已評析認定，此處不再贅述，故在新碩公司僅欠付趙某案涉工程一標段工程款21667987.61元的情況下，趙某主張的利息應以該欠付款項為基數(shù)計算。2.對于雙方均認可的利息計算標準為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利息計算的起止點分別為2015年4月23日和款項付清之日，一審法院依法予以確認。綜上，新碩公司還需向趙某支付以尚欠工程款21667987.61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4月23日起至款項付清之日止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趙某主張的利息計算方式與一審法院依法查明的事實不符，一審法院對此不予采信。
一審法院判決：一、由新碩公司于一審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nèi)向趙某支付尚欠工程款21667987.61元；二、由新碩公司于一審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nèi)向趙某支付尚欠工程款利息：以21667987.61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4月23日起至款項付清之日止，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三、駁回趙某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未按一審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490551元，由趙某負擔335095.39元，由新碩公司負擔155455.61元。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jù)。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jù)交換和質(zhì)證。對當事人二審爭議的事實，本院認定如下：趙某提交的新證據(jù)證人證言及通話錄音，不屬于原審中由于客觀原因而未能提供的證據(jù)，其逾期提供證據(jù)沒有合理理由，且不影響本案基本事實的認定。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二條第一款關于“當事人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逾期提供的證據(jù)，人民法院不予采納。但該證據(jù)與案件基本事實有關的，人民法院應當采納，并依照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五條、第一百一十五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予以訓誡、罰款”的規(guī)定，本院不予采納。
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當事人二審爭議的焦點問題在于：一是案涉工程款及利息的支付主體應當如何認定；二是欠付工程款及利息應當如何認定。
一、關于案涉工程款及利息的支付主體應當如何認定的問題
案涉云南省楚雄市城市東環(huán)線道路工程由楚雄市政府與新崇公司采用BT模式合作建設，雙方為此簽訂了《關于投資建設楚雄市市政基礎設施協(xié)議書》及其補充協(xié)議。新崇公司與新碩公司簽署了三份《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東環(huán)線工程一標段、二標段和三標段由新碩公司承包。而新碩公司與胡海濤、趙某簽署了《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將其承建的案涉工程以包工包料的方式交由胡海濤、趙某施工。東環(huán)線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工程分別于2015年4月23日、2013年1月29日、2012年11月16日竣工驗收合格。胡海濤于2017年1月12日向一審法院出具《情況說明》，載明其同意趙某向新碩公司及新崇公司主張剩余全部工程款。本院認為，趙某作為沒有資質(zhì)的實際施工人，與新碩公司簽訂《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借用其資質(zhì)及名義施工，一審法院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一條規(guī)定認定該《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為無效合同，各方當事人對該認定均無異議，本院予以維持。鑒于趙某施工的東環(huán)線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趙某有權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根據(jù)《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約定，趙某的合同相對方為新碩公司，新碩公司應當依約向趙某支付欠付工程價款及利息。新崇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與趙某之間未形成合同關系，根據(jù)合同相對性原則，趙某要求新崇公司承擔案涉工程款及利息的支付義務，并由新碩楚雄分公司、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承擔連帶責任，沒有合同依據(jù)。且新碩楚雄分公司系新碩公司的分公司，并不具有獨立的法人地位和責任能力，在本院已認定由新碩公司承擔付款責任的情況下，趙某要求新碩楚雄分公司承擔連帶責任無實際意義。新崇公司與新碩公司雖為關聯(lián)公司，但兩者各自為獨立法人。趙某關于兩公司之間存在混同，案涉工程實際系新崇公司向其發(fā)包，故應由新崇公司承擔付款責任的主張，無證據(jù)支持，依法不能成立。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新崇公司、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一致認可，楚雄市住建局已按照新崇公司要求向新碩公司支付了全部工程價款，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新崇公司均不欠付新碩公司工程款，并提供了相關財務憑證。對此，趙某未能提供足以反駁的證據(jù)，其要求楚雄市政府、楚雄市住建局在欠付工程價款范圍內(nèi)承擔付款責任，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依法不能成立。
二、關于欠付工程款及利息應當如何認定的問題
（一）關于應付工程款的認定
新碩公司作為甲方，胡海濤、趙某作為乙方，雙方簽訂的《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第五條“工程造價”約定：“合同暫定價為22800萬元……結算價以審計單位審定后的總造價為準。乙方上交甲方管理費、利潤、營業(yè)稅等為審計單位審定的結算總價25%。”第十一條“合同價款與支付”第（二）款“工程款支付”中約定：“……甲方在次月5日前按每次核準施工圖以內(nèi)的工程款費用（不含簽證工程量費用）的85%核定給乙方，其中先扣除25%管理費、利潤及稅金后與乙方每月結算一次……工程竣工后……雙方認可簽字后14工作日內(nèi)甲方支付給乙方經(jīng)審計單位審定后的工程決算價的72%（25%是上交甲方部分）……決算總造價的3%留作保修金……”。各方當事人一致認可案涉工程造價應按楚雄市審計局審定的工程造價確定，即東環(huán)線一標段工程造價為93420910.14元、二標段工程造價為53926571.97元、三標段工程造價為73096645.6元（以上共計220444127.71元），本院對此予以確認?，F(xiàn)爭議的問題在于，新碩公司、新碩楚雄分公司、新崇公司認為應依照《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約定扣除25%的管理費、利潤及稅金等綜合費用，按照每個標段工程審計造價的75%確定應付款；而趙某不同意扣除管理費、利潤，但同意稅金按照綜合稅率5.4%的標準并取整數(shù)計為1200萬元從工程審計總造價中扣除。本院認為，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雖為無效，但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之規(guī)定，趙某有權請求新碩公司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而從《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的約定來看，無論工程進度款還是結算款的支付均須扣除審計單位審定工程價款25%的管理費、利潤及稅金。故此，案涉東環(huán)線一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70065682.61元（一標段審定造價93420910.14元×75%），二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40444928.98元（二標段審定造價53926571.97元×75%）、三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54822484.2元（三標段審定造價73096645.6元×75%）。新碩公司的主張具有合同依據(jù)，一審法院予以支持，并無不當。趙某主張按1200萬元標準扣除稅金，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且其關于新碩公司未進行任何施工管理的主張亦與在案證據(jù)及審理查明的事實不符，依法不能成立。至于趙某提出的新崇公司從案涉BT項目中取得了高額收益的問題，與本案非同一法律關系，本院對此不做評判，由新崇公司與楚雄市住建局、楚雄市政府之間依據(jù)其合同關系另行解決。
（二）關于已付工程款的認定
2017年1月19日，新碩公司財務人員孫權芳與唐寶興對賬形成《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一標工程款明細表》《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二標工程款明細表》《上海新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支付楚雄東環(huán)線三標工程款明細表》各一份，載明東環(huán)線二標段、三標段工程結算價分別為40444929元、54822485元；截至2017年1月19日，新碩公司已撥付一標段、二標段、三標段工程款分別為48397695元、40444929元、54822485元，二標段、三標段工程款已全額付清，差額為0元。趙某認可唐寶興系其派駐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但不認可唐寶興有財務結算的授權。本院認為，案涉《工程內(nèi)部承包合同》載明施工期間胡海濤、趙某指派唐寶興負責案涉工程項目的安全、防火工作，趙某在一審中陳述唐寶興有時也做一些零星材料的采購工作，且趙某、唐寶興在新碩公司與趙某于2016年9月15日對賬形成的《上海新碩建筑支付趙某（楚雄市東、西環(huán)路工程）工程款明細》上均簽字進行了確認。同時，趙某于2018年12月10日向一審法院提交的《訴請金額說明》中載明，經(jīng)趙某與新崇公司、新碩公司對賬，截止2016年9月15日，趙某收到工程款103665109元，另有商業(yè)承兌匯票2000萬元，2017年春節(jié)前還收到商業(yè)承兌匯票2000萬元。據(jù)此，趙某認可收到款項143665109元（103665109元已付款+2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2000萬元商業(yè)承兌匯票）。而新碩公司、新崇公司主張根據(jù)2017年1月19日對賬形成的三份支付工程款明細表計算的已付工程款為143665109元（一標段已付款48397695元+二標段已付款40444929元+三標段已付款54822485元）。新碩公司、新崇公司主張的已付工程款金額與趙某自認的已收款金額相符。趙某關于署期為2017年1月19日并有唐寶興簽字的三份支付工程款明細表是新崇公司、新碩公司與唐寶興串通偽造的主張無證據(jù)支持，依法不能成立。雙方對工程款支付方式無明確約定，趙某關于通過商業(yè)承兌匯票支付的4000萬元應扣除9%貼息的主張，無合同依據(jù)，依法不能成立。一審法院采信新碩公司提供的證據(jù)，認定一標段工程已付工程款為48397695元、二標段工程已付工程款為40444929元、三標段工程已付工程款為54822485元，具有事實依據(jù)，本院予以維持。
（三）關于欠付工程款的認定
綜合前文分析，本院認為，案涉東環(huán)線一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70065682.61元，新碩公司已付工程款為48397695元，欠付工程款為21667987.61元；二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40444928.98元，新碩公司已付工程款為40444929元,欠付工程款為0元；三標段工程應付工程款為54822484.2元，新碩公司已付工程款為54822485元，欠付工程款為0元。一審判決對新碩公司欠付工程款金額認定正確，本院予以維持。趙某關于一審判決對欠付工程款本金認定錯誤的上訴主張，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足，本院依法不予支持。
（四）關于欠付工程款利息的認定
雙方當事人對欠付工程價款利息計付標準及起算時間沒有明確約定，但在訴訟中均認可欠付工程款利息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并從各標段竣工驗收之日起算，計至款項付清之日。案涉東環(huán)線二標段、三標段工程款已付清，新碩公司僅欠付趙某一標段工程款21667987.61元，而一標段工程于2015年4月23日竣工驗收合格。故此，新碩公司應當以欠付工程款21667987.61元為基數(shù)，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向趙某支付利息，自2015年4月23日起支付至款項付清之日止。一審判決關于欠付工程款利息的認定，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本院予以維持。趙某關于一審判決對欠付工程款本金認定錯誤造成利息計算基數(shù)認定錯誤，且未考慮工程通過竣工驗收之日起至2017年1月期間的逾期付款利息的上訴主張，依法不能成立。
綜上所述，趙某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479907.33元，由趙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汪國獻
審判員 黃 年
審判員 馬成波
二〇一九年九月十九日
法官助理朱婧
書記員諶虹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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