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法定代表人：劉洋，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程世剛，北京市金杜（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朱琳，北京市金杜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被告）：貴州鑫盛源能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住所地：貴州省六盤水市鐘山區(qū)龍?zhí)两?號。

法定代表人：安文豪，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世強，貴州世強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被告）：貴州鑫盛源能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普定縣補郎鄉(xiāng)順時煤礦。住所地：貴州省安順市普定縣補郎鄉(xiāng)補郎村。

負責人：徐宜河，該煤礦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世強，貴州世強律師事務所律師。

中融公司的上訴請求：1.改判中融公司作為抵押權人，對鑫盛源公司名下、證號為C5200002010011120054336的采礦權享有抵押權。在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黑民初217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確定的債權范圍內(nèi)，有權就拍賣、變賣所得優(yōu)先受償；2.維持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黑民初217號民事判決第一項；3.本案訴訟費用由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負擔。事實與理由：（一）案涉原采礦權抵押備案并未解除。1.2011年中融公司與普定縣順時煤礦簽訂《抵押合同》后，辦理了采礦權抵押備案登記，證號為C5200002010011120054336。備案登記后，中融公司未向貴州省國土資源廳申請過將抵押權解除，該抵押備案沒有被解除或注銷。2.一審中，中融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錢勇濤作出“國土廳的備案解除了”的表述，因錢勇濤不具備合法的代理權限，以及理由有誤，不能與現(xiàn)抵押備案并未解除的事實沖突。（二）抵押登記備案效力不變。1.案涉采礦權人變更為鑫盛源公司后，原采礦權抵押登記效力不變，仍對轉讓后的新采礦證具有約束力。經(jīng)與貴州省國土資源廳以及變更后的貴州省自然資源廳了解，二單位均出具政府信息公開告知書，明確了原抵押登記的約束力及于現(xiàn)采礦權證，原抵押登記仍然有效。2.本案采礦權主體變更不是因采礦權轉讓，而是由于企業(yè)間兼并重組，法律性質(zhì)上屬于企業(yè)吸收合并，合并后以鑫盛源公司主體存續(xù)，雙方是總公司與分公司的關系，普定縣順時煤礦的財產(chǎn)、債權、債務均由鑫盛源公司承繼，其應當承擔主債務及擔保債務。（三）中融公司對案涉煤礦、采礦權享有抵押權，有權行使優(yōu)先權。鑫盛源公司與普定縣順時煤礦均承諾繼續(xù)以受讓的采礦權為本案借款提供抵押擔保，結合前述抵押登記仍然有效的現(xiàn)狀，中融公司享有抵押權。（四）客觀上，鑫盛源公司經(jīng)營狀況和資產(chǎn)狀況已經(jīng)嚴重惡化，否定中融公司合法抵押權，將導致中融公司優(yōu)先權喪失，債權無法清償，違背公平原則。

鑫盛源公司答辯稱：1.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程序違法、判決結果錯誤。本案案由應為金融借款合同糾紛，非民間借貸糾紛。2.一審判決確定的日1‰利息過高，折合年利率36.5%，超過中國人民銀行利率6倍以上，違反法律規(guī)定。3.普定縣順時煤礦具有獨立法人地位，是韓釗武個人獨資企業(yè)，應獨立承擔法律責任。4.鑫盛源公司提供《承諾函》是提供一般連帶保證，并非無限連帶責任保證，保證期間為六個月，提供保證的目的就是解除抵押權。中融公司的主張超過了兩年訴訟時效。5.中融公司沒有重新設定抵押登記，怠于行使權利，鑫盛源公司不應承擔法律責任。6.韓釗武沒有被追加，屬一審法院遺漏訴訟主體。7.錢勇濤一審代理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應由中融公司承擔。8.中融公司對采礦權轉讓明知。

鑫盛源順時煤礦答辯稱：1.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程序違法、判決結果錯誤。本案案由應為金融借款合同糾紛，非民間借貸糾紛。2.一審判決確定的日1‰利息過高，折合年利率36.5%，超過中國人民銀行利率6倍以上，違反法律規(guī)定。3.普定縣順時煤礦具有獨立法人地位，是韓釗武個人獨資企業(yè)，應獨立承擔法律責任。4.中融公司的主張超過了兩年訴訟時效。5.中融公司沒有重新設定抵押登記，怠于行使權利，鑫盛源順時煤礦不應承擔法律責任。6.韓釗武沒有被追加，屬一審法院遺漏訴訟主體。7.鑫盛源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沒有任何合同關系和法律關系，將鑫盛源順時煤礦列為被告違反法律程序。8.錢勇濤一審代理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應由中融公司承擔。9.中融公司對采礦權轉讓明知。

中融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連帶償還中融公司信托貸款本金6200萬元、利息837萬元、罰息（自2012年9月5日起至實際清償之日止每日按本息1‰計算）；2.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連帶支付實現(xiàn)債權的費用28萬元；3.中融公司對鑫盛源公司名下的采礦權拍賣、變賣所得有優(yōu)先受償權；4.本案訴訟費用由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負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普定縣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于2011年8月17日簽訂《信托貸款合同》，普定縣順時煤礦向中融公司借款6200萬元，約定貸款期限為1年，自貸款發(fā)放之日起計算，即從2011年9月5日起至2012年9月4日止，貸款利率為年15%，從貸款發(fā)放之日起按年計息。同時約定，本金及利息在借款期限屆滿時一次性償還，未按合同約定償付到期借款本息，構成逾期貸款，應償付按貸款利息，按利率日1‰計算逾期利息。同日，普定縣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簽訂《抵押合同》，以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為案涉借款提供抵押擔保，抵押擔保的范圍包括借款本金、利息以及債務人因違反主合同而產(chǎn)生的復利罰息、違約金、賠償金及貸款人為實現(xiàn)債權發(fā)生的所有費用。同日，普定縣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到北京市方圓公證處分別為《信托貸款合同》《抵押合同》辦理了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2011）京方圓內(nèi)經(jīng)證字第18237、18238號《公證書》。

普定縣順時煤礦于2011年9月4日在貴州省國土資源廳為案涉采礦權辦理了采礦權抵押備案。中融公司于2011年9月5日向普定縣順時煤礦發(fā)放貸款6200萬元。同日，普定縣順時煤礦支付給中融公司93萬元。2011年9月15日，普定縣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簽訂《補充協(xié)議》，約定：普定縣順時煤礦的任何還款，均按先還息后還本的原則償還，在貸款發(fā)放三日內(nèi)，支付部分貸款利息，支付金額=貸款本金×1.5%的貸款利息，借款到期日支付剩余利息。

另查明，2013年4月2日，普定縣順時煤礦與鑫盛源公司簽訂《普定縣順時煤礦整合協(xié)議書》，鑫盛源公司以10240萬元收購普定縣順時煤礦80%的股權，韓釗武占20%股權，并約定協(xié)議簽訂之日以前普定縣順時煤礦產(chǎn)生的債權、債務、欠款補稅款等一切經(jīng)濟責任和法律責任均由普定縣順時煤礦獨立承擔。2013年10月14日，普定縣順時煤礦與鑫盛源公司簽訂《普定縣補郎鄉(xiāng)順時煤礦（兼并重組）采礦權轉讓合同》，將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以420萬元整體轉讓給鑫盛源公司。2013年12月，貴州省國土資源廳將采礦權人變更為鑫盛源公司。

2014年3月3日，鑫盛源公司與普定縣順時煤礦共同向中融公司出具《承諾函》，主要內(nèi)容為：鑫盛源公司承諾為中融公司在《信托貸款合同》及其《補充協(xié)議》項下對普定縣順時煤礦所享有的全部債權承擔連帶還款義務。中融公司享有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的抵押權，該采礦權過戶給鑫盛源公司后，該抵押權的效力、內(nèi)容等不變；如鑫盛源公司及普定縣順時煤礦未按約定期限償還債務，中融公司有權行使順時煤礦抵押權以實現(xiàn)全部債權；鑫盛源公司與普定縣順時煤礦還承諾未按約定期限向中融公司償還借款本金及利息的，自逾期之日起，每逾期一日，按未還款額的1‰向中融公司支付違約金，未按約定向中融公司提供貴州省國土資源廳抄送的審核意見原件的，應當向中融公司支付未還款金額的30%作為違約金。違反協(xié)議其他條款約定的，應向中融公司支付未還款金額的30%作為違約金。

同日，貴州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將普定縣順時煤礦變更為鑫盛源順時煤礦，企業(yè)類型由個人獨資企業(yè)變更為有限責任公司分公司。

還查明，中融公司于2014年11月27日向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公證書》，該院于2015年11月20日作出（2014）安市執(zhí)字第105-2號執(zhí)行裁定書，以債務人主體變化且債務人對履行義務有異議為由，不予執(zhí)行。

又查明，一審庭審中，中融公司與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均認可，原在貴州省國土資源廳抵押備案的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解除抵押備案。

一審法院認為：案涉《信托貸款合同》《信托貸款合同之補充協(xié)議》《抵押合同》《承諾書》均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內(nèi)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效力性禁止性規(guī)定，又無導致合同無效的其他法定情形，應認定為有效。合同簽訂后，中融公司已按合同約定履行出借款項的義務，普定縣順時煤礦未能按約定期限償付所欠款項，除應當償還借款本息外，還應當承擔逾期付款的違約責任。

（一）本案借款本金如何確定。2011年9月5日，中融公司依約向普定縣順時煤礦發(fā)放貸款6200萬元。同日，普定縣順時煤礦償付給中融公司93萬元利息。盡管普定縣順時煤礦與中融公司于2011年9月15日簽訂《補充協(xié)議》對該93萬元的收取作出了約定，但普定縣順時煤礦在收到全部借款后，立即按中融公司的要求支付利息，普定縣順時煤礦并未完全支配該93萬元借款，沒有享有使用借款的權利。中融公司的這種做法，系通過正常的交易表象，利用自身優(yōu)勢地位，規(guī)避《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百條的強制性規(guī)定，變相預先扣除利息，損害借款人的合法利益，與預先在本金中扣除利息的實質(zhì)相同。普定縣順時煤礦不應全部承擔使用借款的義務，借款本金扣除已付93萬元，應為6107萬元。按照《信托貸款合同》約定，普定縣順時煤礦除應給付借款本金6107萬元外，還應當承擔自2011年9月5日起至2012年9月4日止借款期限內(nèi)利息，按年利率15%計算，共916.05萬元，同時還應承擔逾期利息，以6107萬元為基數(shù)，按利率日1‰計算，自2012年9月5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

（二）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責任如何承擔?！吨腥A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條規(guī)定：“當事人訂立合同后合并的，由合并后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行使合同權利，履行合同義務。當事人訂立合同后分立的，除債權人和債務人另有約定的以外，由分立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對合同的權利和義務享有連帶債權，承擔連帶債務。”雖然普定縣順時煤礦于2014年3月企業(yè)組織形式發(fā)生變更，從普定縣順時煤礦變更為鑫盛源順時煤礦，但權利義務主體沒有變更，鑫盛源順時煤礦繼受了普定縣順時煤礦的權利義務，故《信托貸款合同》《抵押合同》中的約定對鑫盛源順時煤礦發(fā)生法律效力。因此，鑫盛源順時煤礦應當承擔普定縣順時煤礦對中融公司的給付義務。鑫盛源順時煤礦作為鑫盛源公司分支機構，不具有法人資格，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十四條“分公司不具有法人資格，其民事責任由公司承擔”的規(guī)定，鑫盛源順時煤礦的民事責任由鑫盛源公司承擔。同時，《承諾函》中鑫盛源公司作出自愿與普定縣順時煤礦共同向中融公司償還《信托貸款合同》項下的全部借款本息的承諾，該院對中融公司主張的由鑫盛源公司承擔給付義務的請求予以支持。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八十七條關于“以本法第一百八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至第三項規(guī)定的財產(chǎn)或者第五項規(guī)定的正在建造的建筑物抵押的，應當辦理抵押登記。抵押權自登記時設立”的規(guī)定，雖然案涉《抵押合同》對鑫盛源順時煤礦有效，但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解除抵押備案，該采礦權亦轉讓給了鑫盛源公司。雖然鑫盛源公司在《承諾函》中也承諾繼續(xù)以其受讓的采礦權提供抵押擔保，但未辦理抵押權登記手續(xù)，中融公司對鑫盛源公司名下的采礦權不享有抵押權，因此，中融公司主張對鑫盛源公司名下的采礦權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的理由不能成立，對其請求不予支持。

另，中融公司雖主張由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承擔為實現(xiàn)其債權在公證強制執(zhí)行程序中發(fā)生律師費用28萬元，但未提供證據(jù)證明其主張，該項主張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該院不予支持。

綜上，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九十條、第一百零七條、第二百零五條、第二百零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的規(guī)定，判決：一、鑫盛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給付中融公司借款6107萬元及利息（2012年9月4日之前利息為916.05萬元，2012年9月5日至實際給付之日止的利息，以6107萬元為基數(shù)，按利率日1‰計算）；二、駁回中融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460500元，由鑫盛源公司負擔。

二審庭審中，中融公司提交了《貴州省國土資源廳政府信息公開告知書》（黔自然資信告字〔2018〕66號）、《貴州省自然資源廳政府信息公開告知書》（黔自然資信告字〔2018〕62號）、貴州省自然資源廳官網(wǎng)查詢情況（2018年12月12日查詢）、貴州省自然資源廳官網(wǎng)查詢情況（2019年9月18日查詢）、《普定縣順時煤礦整合協(xié)議書》、原普定縣順時煤礦營業(yè)執(zhí)照、鑫盛源順時煤礦營業(yè)執(zhí)照、鑫盛源順時煤礦兩份《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報告》、鑫盛源公司兩份《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報告》、全國組織機構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查詢信息、鑫盛源順時煤礦組織機構代碼查詢信息等新證據(jù)。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對以上證據(jù)的真實性無異議，本院予以確認并在卷佐證。

本院對一審判決查明事實中除“庭審中，中融公司與鑫盛源公司、鑫盛源順時煤礦均認可原在貴州省國土資源廳抵押備案的普定縣順時煤礦采礦權解除抵押備案”的其他認定事實予以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