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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某某、海南東泰嘉華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項目轉讓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2019-05-19 塵埃 評論0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終128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周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羅敬,北京大成(??冢┞蓭熓聞账蓭煛?/div>
委托訴訟代理人:蔣智杰,海南唐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海南東泰嘉華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住所地海南省文昌市文城鎮(zhèn)高隆路**號**棟。
法定代表人:周某某,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羅敬,北京大成(??冢┞蓭熓聞账蓭煛?/div>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珊,北京大成(海口)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王朝東,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海南省??谑忻捞m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德祥,北京市中銀(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清理,海南大興天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李小嫻,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海南省??谑协偵絽^(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肖濤,海南大興天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陸麗霞,海南大興天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中色海南有色金屬工業(yè)有限公司,住所地海南省海口市濱海大道**號財富廣場寫字樓**層。
法定代表人:張躍文,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丁燦平,北京舟之同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敏,北京舟之同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反訴原告:向伶,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qū)。
上訴人周某某、海南東泰嘉華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泰公司)因與被上訴人王朝東、李小嫻,原審第三人中色海南有色金屬工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色海南公司),原審反訴原告向伶項目轉讓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瓊民初2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月18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周某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羅敬、蔣智杰,上訴人東泰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羅敬,被上訴人王朝東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德祥、李清理,被上訴人李小嫻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肖濤、陸麗霞,原審第三人中色海南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丁燦平、劉敏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周某某、東泰公司上訴請求:一、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第二項,將本案發(fā)回重審或改判駁回王朝東、李小嫻的全部訴訟請求;二、本案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保全措施費等訴訟相關費用由王朝東、李小嫻承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遺漏對案件結果有重大影響的事實。(一)一審判決遺漏土地及項目轉讓過程中存在重大違法違規(guī)行為的事實。1.王朝東與中色海南公司聯(lián)合評估,故意做低涉案土地的評估價格,導致國有資產流失。2012年2月王朝東和中色海南公司串通,委托評估惡意低估涉案土地的價值,估價僅為4961.47萬元,而2017年中色海南公司另行委托評估價是15938.4萬元。2.涉案土地轉讓未經中色海南公司上級主管部門批準,王朝東與中色海南公司串通將涉案土地“帶帽”拍賣至東泰公司,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以下簡稱拍賣法)第八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yè)國有資產法》(以下簡稱企業(yè)國有資產法)第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另,中色海南公司與海南融和拍賣有限公司簽訂《委托拍賣合同》約定:委托人與第三方東泰公司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已全部履行,競買人成功競得拍賣標的后,必須繼續(xù)履行委托人與第三方東泰公司簽訂的《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違反了拍賣法第四條和《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規(guī)定》第十一條規(guī)定,排除其他購買人,使東泰公司成為唯一的競買人。海南融和拍賣有限公司于2012年3月20日在報紙上公告拍賣,而2012年3月27日就啟動拍賣,違反了《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規(guī)定》第八條規(guī)定。土地拍賣成交價為5000萬元,但在過戶時簽署的《土地使用權轉讓合同書》中確認的價格為4961.47萬元,也違反了拍賣法的相關規(guī)定。3.王朝東涉嫌偽造中色海南公司上級主管部門簽章取得涉案土地批準過戶手續(xù)。東泰公司和中色海南公司在辦理涉案土地過戶手續(xù)時提交了中色協(xié)投〔2006〕210號《關于對中國有色金屬海南培訓中心項目進行處置的批復》(以下簡稱〔2006〕210號批復)、〔2012〕183號《關于對中國有色金屬海南培訓中心項目土地評估備案的批復》(以下簡稱〔2012〕183號批復)。經鑒定,〔2012〕183號批復的“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及“中色海南有色金屬工業(yè)有限公司”印章,以及〔2006〕210號批復的“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印章均為偽造。2016年11月14日至2017年1月13日,國資委經巡視,將其定性為“暗箱操作,賤賣國有資產。為特定關系人謀取利益”,并責令追回流失的國有資產。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對中色海南公司參與此事件的原相關負責人作出了處分,并向文昌市公安局報案,公安部門以偽造印章立案偵查。綜上,涉案土地轉讓涉及評估、拍賣、過戶均系王朝東和中色海南公司串通完成,以達到王朝東獲取高額差價的目的,而該差價系中色海南公司國有資產。一審判決支持王朝東的全部訴請錯誤。
(二)一審判決遺漏認定《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中王朝東的主要義務以及其構成根本違約的事實。1.《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一條第7款規(guī)定,甲方(王朝東)保證該項目土地使用權及項目開發(fā)權是東泰公司合法擁有,不存在抵押、查封、第三人主張權利等權屬糾紛。而涉案土地在拍賣過戶中存在著事先惡意串通、偽造文件達到定向拍賣的違法行為,中色海南公司已就此另訴要求確認土地過戶行為無效及返還涉案土地??梢?,王朝東已經違反了合同義務,周某某購買土地目的落空。2.《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五條第3款規(guī)定,甲方(王朝東)須提供中色海南公司上級批復。該批復指土地過戶到東泰公司名下需要的批復,但已有司法鑒定報告確認中色海南公司上級批復系偽造,公安部門已經對王朝東偽造印章案立案偵查,王朝東根本沒有全面適當?shù)芈男刑峁┖戏ㄓ行鷱偷牧x務。3.《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中王朝東在涉案土地拍賣、過戶上的義務并不只是一審認定的“協(xié)助”周某某或東泰公司,這是其合同主要義務,王朝東遲延履行該義務,雙方簽訂的2012年7月18日《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能夠證明。4.《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一條第8款、第七條第1款的約定,顯然王朝東沒有完成其交易的主要義務,其根本無法保證宗地買賣符合上級批復,而該等批復又是國有資產轉讓的前置條件,周某某購買項目的合同目的將無法實現(xiàn),王朝東構成根本違約。
二、一審判決認定周某某應向王朝東支付項目轉讓余款1.05億元錯誤。(一)王朝東根本違約,無權主張項目轉讓余款,即便要支付,東泰公司亦有權行使抗辯權暫緩支付,且余款是屬于中色海南公司的國有資產,不應當支付給王朝東。本案中,周某某購買項目目的是開發(fā)銷售,其前提是東泰公司能夠繼續(xù)無瑕疵保有涉案土地,但如前所述,王朝東在項目轉讓過程中存在重大違法違規(guī)的行為,亦構成根本違約,導致周某某的合同目的很可能無法實現(xiàn),其繼續(xù)付款的前提已經喪失。王朝東應當先解決中色海南公司土地爭議,在此之前,周某某有權行使后履行抗辯權而拒不支付剩余款項。同時,王朝東有涉嫌偽造印章、損害國家利益的情形,相應違法所得不應得到法律保護,協(xié)議約定的轉讓余款應當支付給中色海南公司。(二)轉讓余款1.05億元還應當扣除稅款1096.65萬元及轉讓款100萬元、拆遷補償款44萬元?!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第七條第3款約定,王朝東保證指定宗地沒有拖欠征地補償款及拆遷補償款及土地應繳的各種費用,否則由王朝東承擔,按此約定,周某某支付的拆遷補償款44萬元應由王朝東承擔。另,根據(jù)周某某與王朝東的約定,周某某的東泰公司繳納稅款1096.65萬元應當由王朝東承擔。此外,2014年1月30日周某某以東泰公司名義向王朝東控制的海南東泰潤邦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支付項目轉讓款100萬元,也應當從項目轉款余款中扣除?!秱鶆沾_認書》和《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中雖確認項目轉讓余款為1.05億元,但其中并未涉及稅款和拆遷補償款,僅是大致的余款數(shù)額,且《債務確認書》中亦在項目轉讓余款1.05億元后注明:“具體金額另計”,故而一審以雙方確認余額時間在后而不予扣減相關款項是錯誤的。
三、本案應當中止審理而未中止,程序錯誤。原審過程中,中色海南公司在另案(2018)瓊民初12號案中對東泰公司提起訴訟,要求確認2012年涉案土地過戶行為無效并請求東泰公司返還土地。東泰公司是否已經合法取得土地等事項,都在(2018)瓊民初12號案中審理。文昌市公安局已經對王朝東涉嫌偽造印章立案偵查。上述兩案的結果直接關系到本案中王朝東的訴求能否得到支持,依據(jù)“先刑后民”的原則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條的規(guī)定,本案應當中止審理。
四、一審判決判令周某某、東泰公司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照日萬分之五支付違約金屬適用法律錯誤。首先,王朝東違反其在先主合同義務,構成根本違約,并非守約方,無權主張違約金。其次,涉案土地轉讓過程中存在偽造中色公司批文、串通“帶帽”拍賣、逾期辦理過戶手續(xù)、中色海南公司已就此兩次提起訴訟,王朝東多處違反約定及不能兌現(xiàn)保證責任,不應當額外獲得高額收益。同時,本案糾紛產生的緣由在于周某某知曉土地過戶批文可能造假后,擔心土地會被中色海南公司收回,故暫不支付剩余款項,故王朝東主張違約金不應得到支持。第三,即便一定要計算違約金,日萬分之五的標準亦過高,結合案件事實,為平衡雙方利益,應當降低。
王朝東、李小嫻辯稱,一、王朝東、李小嫻已全面履行了《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的各項義務。1.根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二條約定,王朝東的主要義務是:協(xié)助周某某將指定宗地(含項目)變更登記至東泰公司名下;將所持有的東泰公司的股份變更至周某某和其指定的人名下。2.2011年9月22日,王朝東根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與周某某簽訂了《股權轉讓協(xié)議》。并于2011年10月9日辦理了股東工商變更登記手續(xù),實際履行了《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內容。截止王朝東起訴時,雙方也從來沒有為此產生爭議。3.2012年3月27日,依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王朝東協(xié)助周某某通過合法的拍賣程序,依法通過競買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權。2012年12月11日,涉案土地依法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并取得了文國用(2012)第W0301314號土地使用權證。4.王朝東不僅依約定轉讓了股權,同時將“海的理想”建設項目前期系列工作成果完整移交給了東泰公司。包括項目測繪圖、設計圖、勘察設計圖、基樁檢測、施工圖、繳納土地閑置費、村民補償款、土地平整、回填等,并且辦理了項目立項、規(guī)劃指標報批、消防、人防、國家安全事項、環(huán)境影響評估報告的報批以及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的報批等前期報建手續(xù)。5.周某某在無任何障礙的情況下,順利建設“海的理想”項目。約8萬多平方米商品房已全部竣工驗收,取得了銷售許可證,且部分房產已經銷售。綜上,周某某所稱王朝東根本違約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二、一審判決認定周某某、東泰公司尚欠王朝東、李小嫻本金為1.05億元事實清楚,應予維持。周某某、東泰公司在《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債務確認書》《房產抵押協(xié)議書》等法律文件中,數(shù)次書面確認所欠王朝東、李小嫻項目轉讓余款為1.05億,這也和《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的數(shù)額符合。
三、關于違約金過高的問題。1.由于周某某、東泰公司在一審提出了確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無效的反訴請求,周某某并沒有就違約金過高的問題提出請求降低的抗辯,并且在法庭釋明后依然沒有提出調低的要求。依據(jù)民事訴訟法律規(guī)定,周某某、李小嫻已放棄該項訴訟權利,此問題不應納入二審審理范圍。2.關于約定違約金是否過高的司法衡量問題,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及其司法解釋的具體條文規(guī)制。一審判決對此也有具體評判,王朝東、李小嫻完全認可。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周某某、東泰公司違約卻獲得巨大的商業(yè)利益,“海的理想”房產項目從每平方米單價8000元左右上升至18000元左右,客觀上使得周某某、東泰公司因此獲得了巨大利益。而王朝東、李小嫻卻因為周某某、東泰公司拖欠轉讓款的行為,遭受巨大經濟損失,如周某某、東泰公司按約定如數(shù)支付項目轉讓款,王朝東、李小嫻所應獲得的合同預期利益,遠遠超過雙方約定的每日萬分之五的數(shù)額。綜上,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中色海南公司辯稱:一、本案應以(2018)瓊民初12號民事案件或者文昌市公安局文公(刑)立字[2018]0520號的審理結果為依據(jù),中止審理。本案審理依據(jù)為《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以及履行權利義務情況,而《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履行前提條件是王朝東和李小嫻為股東的東泰公司合法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權,并有權處置。2012年《土地估價報告》后附《評估委托書》中的中色海南公司印章為偽造的,依據(jù)評估價格進行的拍賣和簽訂的《土地使用權轉讓合同書》沒有合法依據(jù)。依據(jù)瓊公物鑒(文檢)字〔2018-14〕號司法鑒定意見書可知“〔2012〕183號”批復,“〔2006〕210號”批復是偽造的,涉案土地轉讓未得到中色海南公司上級批復,土地評估價格并沒得到上級主管部門的批準和備案,涉案土地過戶違法違規(guī)?;谏鲜鍪聦?,中色海南公司于2018年2月提起(2018)瓊民初12號案,訴請確認中色海南公司將涉案土地轉讓給東泰公司的行為無效,恢復登記至中色海南公司名下,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認為中色海南公司和東泰公司簽訂和履行涉案土地《土地使用權轉讓合同》過程中,涉嫌偽造“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及“中色海南有色金屬工業(yè)有限公司”印章,確認該案所涉糾紛有經濟犯罪嫌疑,移送公安機關處理。
二、中色海南公司僅為涉案土地名義上使用權人,無權處分涉案土地。2004年6月18日,國務院國有資產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發(fā)布《關于由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行使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財務公司等八單位出資人職能的批復》,授權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對中色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等八單位行使出資人職能,中色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是中色海南公司控股股東,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對中色海南公司行使出資人職能。涉案土地的處置權一直屬于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中色海南公司無權處分涉案土地,無權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
三、《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未實際履行,東泰公司未取得涉案土地,王朝東和李小嫻無權處分涉案土地。2008年5月,中色海南公司原黨委書記張曙光經人介紹認識了王朝東,在未經上級主管部門批準同意的情況下,私自協(xié)商處置涉案土地。2009年9月1日,張曙光指示其工作人員與東泰公司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按照協(xié)議約定,東泰公司應該在一年內對項目開發(fā)建設投入達到項目建設投入總額的25%,但是王朝東資金缺乏,簽訂協(xié)議一年內對項目沒有任何投入,也沒有支付中色海南公司相應收益款。該《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并沒有實際履行,東泰公司未取得涉案土地。以《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為前提的《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履行基礎不存在,應為無效協(xié)議。
四、涉案土地轉讓未經上級主管部門批準,違反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惡意串通損害國家利益,應為無效行為。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審批程序是“一事一批”,〔2006〕210號批復針對的是(2006)中色瓊發(fā)第12號請示,該批復在2007年因競買人未支付競拍款而結束,涉案土地處置權仍屬于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中色海南公司無論是在2009年與東泰公司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還是在2012年將涉案土地過戶給東泰公司均屬于另行處置涉案土地,均需重新請示。王朝東等人私自偽造簽章,辦理涉案土地使用權過戶手續(xù),導致國家利益嚴重損害,東泰公司無權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權?!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沒有履行基礎,東泰公司應將涉案土地返還中色海南公司。
王朝東、李小嫻一審起訴請求:一、周某某、東泰公司共同支付項目轉讓款1.05億元;二、周某某、東泰公司共同支付逾期違約金(按1.05億元的每日萬分之五計算,自2012年12月30日起至實際付清之日止);三、案件全部訴訟費由周某某、東泰公司共同承擔。
周某某、東泰公司、向伶反訴請求:一、確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的《不可撤銷的擔保函》《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債務確認書》均屬無效;二、王朝東、李小嫻返還項目轉讓款2600萬元;三、案件受理費由王朝東、李小嫻負擔。
一審法院審理查明,2011年9月20日,王朝東、李小嫻(甲方)與周某某(乙方)簽訂《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鑒于東泰公司于2009年9月1日與中色海南公司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就中色海南公司涉案土地上報建的項目進行合作開發(fā),約定中色海南公司獲得固定回報3000萬元,東泰公司負責項目開發(fā)建設所需全部資金及經營運作費用,東泰公司擬將從中色海南公司獲得的項目土地使用權及項目轉讓給周某某。為簡化轉讓程序,雙方同意按本協(xié)議約定的程序進行轉讓?!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還約定:(一)項目用地為東泰公司與中色海南公司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約定取得的土地,截至本協(xié)議簽訂之日,土地使用權人為中色海南公司,尚未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同時還對項目的基本情況作了詳細約定。(二)雙方同意本項目轉讓采取股權轉讓的方式,具體辦理程序為:雙方簽訂本協(xié)議時,周某某五日內支付首期轉讓款3000萬元與王朝東共管,七日內王朝東將項目資料移交周某某。雙方共同向工商局申請將東泰公司100%股權辦理變更至東泰公司方名下后,周某某再支付5500萬元至王朝東賬戶。本協(xié)議生效后周某某負責以中色海南公司名義動工開發(fā)建設本項目并在一年半時間達到投資總額的25%,達到上述條件后30日內,按照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2006〕210號文件批復,舉行拍賣至東泰公司。競買成功后王朝東負責協(xié)助周某某辦理指定宗地(含項目)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的手續(xù)。(三)雙方確定本項目及項目用地轉讓,總價款為1.9億元。在指定宗地從中色海南公司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時,中色海南公司及王朝東只承擔土地轉讓過戶價格中3000萬元應繳的稅費。雙方還約定了轉讓款的支付、項目移交、違約責任等權利義務。王朝東、周某某在該框架協(xié)議上簽字。
2011年9月22日,王朝東、李小嫻與周某某、莊進展簽訂《股權轉讓協(xié)議》,原東泰公司的股東王朝東、李小嫻將其持有的100%股權轉讓給周某某、莊進展。2011年10月9日,東泰公司在工商部門辦理股權變更登記,東泰公司法定代表人變更為莊進展,股東變更為周某某持股90%,莊進展持股10%。2014年8月20日,東泰公司法定代表人變更為周某某。2011年10月10日,周某某與王朝東簽訂《股權質押協(xié)議》約定,周某某以其享有的東泰公司30%的股權為周某某履行《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應支付給王朝東的項目轉讓款余額進行質押。2011年10月10日,東泰公司股東會決議,同意將東泰公司所有資產及權益作為周某某與王朝東、李小嫻簽訂的《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不可撤銷的擔保,保證《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的1.05億元得到按時、足額支付。東泰公司股東周某某、莊進展在股東簽字處簽字。同日,東泰公司為上述1.05億元向王朝東、李小嫻出具了《不可撤銷的擔保函》。2012年7月18日,王朝東與周某某簽訂《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約定,雙方共同確認,截至2012年7月17日,周某某尚未支付王朝東項目轉讓款余款共計1.05億元。周某某自愿將其在建項目“海的理想”項目一號公寓樓建成后作為抵償所欠王朝東的債務,但須在2012年10月份封頂。雙方還約定了其他權利義務。2012年3月19日,中色海南公司委托海南融和拍賣有限公司對涉案土地進行拍賣,東泰公司以5000萬元競買到涉案土地使用權。2012年11月份,東泰公司向稅務機關繳納稅款共計10966481.03元。2012年12月11日,涉案土地使用權辦理變更至東泰公司名下。2014年7月11日,王朝東、李小嫻與周某某、莊進展、東泰公司簽訂《債務確認書》約定,根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截至2014年7月10日,東泰公司尚未支付王朝東、李小嫻項目轉讓余款本金1.05億元(具體金額另計)。雙方協(xié)商按原簽訂協(xié)議,東泰公司用“海的理想”一號樓部分房產抵償王朝東、李小嫻八千萬元債務,否則王朝東、李小嫻有權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王朝東、周某某在該確認書上簽字,李小嫻、莊進展、東泰公司未簽字蓋章。
2014年7月25日,東泰公司與中國長城資產管理公司??谵k事處(以下簡稱長城資產公司)簽訂《抵押合同》約定,為保障長城資產公司2.5億元債權得以實現(xiàn),東泰公司同意將名下的涉案“海的理想”項目65811.65平方米土地使用權及64947.53平方米在建工程向長城資產公司提供抵押擔保。隨后,東泰公司向房地產管理部門辦理了抵押登記手續(xù)。2014年12月11日,王朝東與東泰公司簽訂《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約定,雙方確認,截至2014年11月10日,東泰公司尚欠王朝東項目轉讓款余款本金1.05億元?,F(xiàn)雙方同意以東泰公司“海的理想”項目一號公寓樓五至二十層的房產辦理房屋預售登記至王朝東名下,并由東泰公司委托王朝東對外銷售此8000平方米的房產,所得售房款歸王朝東。違約責任還約定,如果東泰公司違反本協(xié)議第一條第二款和第二條的任何一項保證或承諾以及第三條、第四條約定,為時達到三個月,王朝東有權解除本協(xié)議,并按照雙方2011年簽訂的《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三條第一款、第四條第二款的約定,繼續(xù)保留追索權。并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要求東泰公司承擔支付本金和違約金的法律責任。王朝東、周某某、東泰公司均在該協(xié)議上簽字或蓋章。另,東泰公司接收涉案項目后,對涉案項目進行了開發(fā)建設,主體工程建設已完工并公開對外進行銷售。后因周某某、東泰公司未履行抵債協(xié)議約定,2016年5月27日,王朝東通過郵寄方式向周某某發(fā)出《關于解除抵債協(xié)議的通知》,解除上述《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并提起本案訴訟。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一、《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是否為有效合同;二、東泰公司、周某某是否應共同支付1.05億元及相應的違約金。
一、關于合同的效力問題
《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系各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且合同內容并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強制性規(guī)定,應認定均為有效合同。理由如下:(一)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四條規(guī)定,“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規(guī)定的‘強制性規(guī)定’是指效力性強制性規(guī)定”?!兜诎舜稳珖ㄔ好袷律淌聦徟泄ぷ鲿h(民事部分)紀要》第十三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房地產管理法》第三十九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guī)定,當事人僅以轉讓國有土地使用權未達到該項規(guī)定條件(投資總額25%)為由請求確認轉讓合同無效,不予支持。(二)《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內容載明,鑒于東泰公司與中色海南公司已簽訂《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約定中色海南公司獲得固定回報3000萬元,東泰公司負責項目開發(fā)建設所需全部資金及經營運作費,并在付清中色海南公司的固定回報后獨立享有項目經營和銷售的全部收益,并約定在項目開發(fā)建設投入達到投入總額的25%時辦理項目轉讓過戶到東泰公司名下的手續(xù)。東泰公司擬將從中色海南公司獲得的該項目土地使用權及項目轉讓給周某某的上述約定內容表明,簽訂《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時周某某對項目情況及項目土地使用權仍登記在中色海南公司名下是知情的,并且雙方約定原東泰公司擬將從中色海南公司處獲得的土地權益轉讓給周某某,該行為法律、行政法規(guī)并未予以禁止。(三)《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約定,本項目轉讓采取股權轉讓的方式,即王朝東協(xié)助周某某按本協(xié)議約定的條款將指定宗地(含項目)辦理變更登記至東泰公司名下,并按本協(xié)議約定的期限將東泰公司的股權變更至周某某名下,辦理完以上兩項變更登記手續(xù)即為完成項目轉讓的法律手續(xù)。上述以轉讓股權的方式轉讓涉案項目的約定,亦并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四)其余相關協(xié)議是王朝東、李小嫻與周某某、東泰公司為了促使《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履行而達成的合意,這些相關協(xié)議的內容均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禁止性規(guī)定。另,中色海南公司與東泰公司于2009年9月1日簽訂的《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已經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瓊民終289號生效民事判決確認為有效合同。因此,《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均為有效合同。周某某、東泰公司稱,《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因以下原因導致無效:第一,涉案項目未達到開發(fā)投入總額25%而轉讓;第二,王朝東、李小嫻無權轉讓未取得的涉案土地使用權;第三,以轉讓公司股權的方式轉讓涉案土地項目導致逃避稅收而損害國家利益。上述理由均不能成立,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另,一審法院認定《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均為有效合同,而周某某、向伶、東泰公司提出的反訴請求為:一、確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無效;二、王朝東、李小嫻返還項目轉讓款2600萬元。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三十五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經原審法院釋明后,周某某、向伶、東泰公司堅持反訴請求,且訴請返還2600萬元系以《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無效為依據(jù),故一審法院對周某某、向伶、東泰公司提出的上述兩項反訴請求,予以駁回。
二、關于東泰公司、周某某是否應共同支付1.05億元及相應的違約金的問題
(一)關于合同履行的問題?!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第二條轉讓方式約定,甲(王朝東、李小嫻)乙(周某某)雙方同意本項目轉讓采取股權轉讓的方式,即甲方協(xié)助乙方按本協(xié)議約定的條款將指定宗地(含項目)辦理變更登記至東泰公司名下,并按本協(xié)議約定的期限將所有東泰公司的股權變更至乙方名下,辦理完以上兩項變更登記手續(xù)即為完成項目轉讓的法律手續(xù)。具體辦理程序為:1.甲乙雙方簽訂本協(xié)議時,乙方五日內支付的首期轉讓款人民幣3000萬元與甲方共管,七天內甲方將項目資料移交乙方。雙方共同向工商局申請將東泰公司100%的股權辦理變更登記至乙方或乙方指定人員的名下后七個工作日內,乙方再支付5500萬元至甲方賬戶。3.本協(xié)議生效后乙方負責以中色海南公司名義動工開發(fā)建設本項目并在一年半時間內達到投資總額25%,達到上述條件后30日內,按照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2006〕210號文件批復,舉行拍賣至東泰公司。競買成功后在一個月內由甲方負責協(xié)助乙方辦理指定宗地(含項目)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的手續(xù)。簽訂《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后,2011年10月9日東泰公司辦理了股權變更登記,東泰公司法定代表人變更為莊進展,股東變更為周某某(持股90%)和莊進展(持股10%)。2012年3月19日,中色海南公司委托海南融和拍賣有限公司對涉案土地進行拍賣,東泰公司以5000萬元競買了涉案土地使用權。2012年12月11日,涉案土地使用權辦理變更至東泰公司名下。根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二條的約定,王朝東、李小嫻已依據(jù)《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完成了“東泰公司股權過戶”及“指定宗地(含項目)變更”兩項變更登記手續(xù),東泰公司亦接收涉案項目并投資完成了開發(fā)建設,項目的房產已公開對外銷售。因此,應視為王朝東、李小嫻已完全履行了合同義務。東泰公司、周某某辯稱,王朝東、李小嫻未將涉案項目過戶至原東泰公司名下再進行轉讓,導致周某某受讓的東泰公司是“空殼公司”,致使周某某購買項目的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明顯違約。該項主張與《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二條轉讓方式的約定不符,缺乏事實根據(jù),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項目轉讓余款數(shù)額的問題。2011年10月10日,東泰公司向王朝東、李小嫻出具《不可撤銷的擔保函》約定對項目轉讓未付款余款1.05億元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后王朝東與周某某簽訂的《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債務確認書》以及王朝東與東泰公司簽訂的《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均確認周某某應付王朝東、李小嫻項目轉讓款數(shù)額為1.05億元。據(jù)此,周某某應支付王朝東、李小嫻項目轉讓款1.05億元,東泰公司對周某某應付項目轉讓款1.05億元應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周某某、東泰公司辯稱,即使《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有效,扣除周某某支付了應由王朝東、李小嫻支付的稅款1096.65萬元和東泰公司于2014年1月30日支付的100萬元,尚欠項目轉讓余款應為9303.35萬元,而不是1.05億元。因周某某、東泰公司所稱的稅款1096.65萬元支付時間為2012年11月,以及100萬元支付時間為2014年1月(周某某、東泰公司自認的時間),而《債務確認書》簽訂時間為2014年7月、《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簽訂時間為2014年12月,并且《債務確認書》及《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均確認未付的項目轉讓余款為1.05億元,故周某某、東泰公司上述扣除稅款等費用的理由,不能成立。另,周某某、東泰公司亦辯稱,東泰公司的公章當時由王朝東、李小嫻掌控,故出具的《不可撤銷的擔保函》不能體現(xiàn)東泰公司真實意思表示。對此,周某某、東泰公司未提供證據(jù)予以證實,故對周某某、東泰公司該項主張,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三)關于違約金認定的問題。涉案《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第五條違約責任約定,“如果乙方違反本協(xié)議第一條第二款和第二條的任何一項保證或承諾以及第三條、第四條約定,為時達到三個月,甲方有權解除本協(xié)議,并按照甲、乙雙方2011年簽訂的《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三條第1款、第四條第2款的約定,繼續(xù)保留追索權。并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要求乙方承擔支付本金和違約金的法律責任”。因東泰公司未履行《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的義務,2016年5月27日,王朝東通過郵寄方式向周某某發(fā)出《關于解除抵債協(xié)議的通知》,解除上述《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并訴求按《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追究周某某的違約責任,同時請求以應付款為本金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周某某、東泰公司辯稱,王朝東并未在合理期限內行使解除權導致該權利滅失,故其發(fā)出的《關于解除抵債協(xié)議的通知》不發(fā)生解除《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的效力,由于《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未解除,故不能依照《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要求周某某、東泰公司承擔責任。
一審法院認為,《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約定,如果乙方違反本協(xié)議約定,為時達到三個月,甲方有權解除本協(xié)議,并按照甲、乙雙方2011年簽訂的《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繼續(xù)保留追索權。并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要求乙方承擔支付本金和違約金的法律責任。該段文字從字句、邏輯上理解應為:解除《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按照《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追索、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此三者為并列關系。因此,守約方王朝東、李小嫻有權選擇適用。綜合本案事實,因周某某遲遲未能按《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履行支付項目轉讓余款的義務,為保障《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履行,雙方才簽訂了《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因此,上述約定理解為:如果東泰公司違反本協(xié)議,王朝東有權桉照原協(xié)議追究違約責任,并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亦符合常理。換言之,如周某某、東泰公司違反《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的有關約定,王朝東、李小嫻有權依照《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追究東泰公司、周某某的相應責任,并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且不以《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是否解除為前提。結合《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四條第2款的約定“本協(xié)議生效股權過戶后,乙方必須負責動工開發(fā)建設本項目并在壹年半時間內達到投資總額的25%。達到上述條件后,乙方將項目轉讓的剩余款項計人民幣10500萬元……匯入甲乙雙方在銀行開設的共管賬戶……逾期付款的,每逾期一日,乙方應向甲方支付應付款金額萬分之五的利息”,《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第五條約定的違約金計算方式應為:以應付項目轉讓款為本金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至付清之日止。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相當于年利率18.25%,該約定未超出民間借貸法定保護利率?;诔浞肿鹬禺斒氯艘馑甲灾?,鼓勵合同當事人誠實守信,切實維護守約方的合法權益,對王朝東、李小嫻主張自2012年12月30日起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的請求,一審法院予以支持。周某某、東泰公司辯稱,因《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未解除,王朝東、李小嫻無權依照《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約定及按每日萬分之五計算違約金請求周某某、東泰公司承擔責任,該項主張不成立,不予支持。
另,中色海南公司稱,其作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提出與王朝東簽訂的《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無效等主張,因中色海南公司上述訴求已通過另訴途徑解決,且該主張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對此不予審理。
綜上所述,依照合同法第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十八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三十五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判決:(一)周某某于一審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向王朝東、李小嫻支付項目轉讓款1.05億元及違約金(以1.05億元為本金,按每日萬分之五為標準計付,自2012年12月30日起計至實際付清之日止;(二)東泰公司對一審判決第一項所確認的給付義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三)駁回周某某、向伶、東泰公司的反訴請求。如未按一審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判決確定的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本訴受理費898075元、保全措施費5000元,合計903075元,由周某某、東泰公司負擔;反訴受理費560900元,由周某某、向伶、東泰公司負擔。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jù)。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jù)交換和質證。周某某、東泰公司向法庭提交了兩組共六份證據(jù)。第一組證據(jù):證據(jù)1.2017年12月18日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刑事報案書》;證據(jù)2.海南省公安廳物證鑒定中心出具的瓊公物鑒(文檢)字〔2018-14〕號《鑒定文書》,文昌市公安局出具的文公(刑)鑒通字(2018)243號《鑒定意見通知書》;證據(jù)3.海南公平司法鑒定中心2018年12月18日出具的瓊公平鑒〔2018〕文鑒字第365號《司法鑒定意見書》。擬證明:中色海南公司上級單位向文昌市公安局報案,經鑒定,〔2006〕210號批復、〔2012〕183號批復的“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簽章,以及《評估委托書》的“中色海南有色金屬工業(yè)有限公司”的簽章系偽造,王朝東并沒有履行《協(xié)議書》約定涉案土地轉讓須經過中色海南公司的上級單位審批的義務。第二組證據(jù):證據(jù)4.文昌市公安局《立案告知書》,證據(jù)5.中色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中色海南公司起訴狀,證據(jù)6.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瓊民初12號之一民事裁定書,擬證明:本案涉及犯罪事實,涉案土地權屬存在爭議,本案應當中止審理。
王朝東、李小嫻質證認為,證據(jù)1、2、4、5不屬于新的證據(jù),均在一審判決作出之前形成,二審法院應當不予審理;證據(jù)3、6在原判決之后形成,屬于新的證據(jù)。但由于上述證據(jù)均為復印件,對真實性無法確認。且上述證據(jù)與本案沒有關聯(lián),不能影響《股權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抵債協(xié)議的效力。
中色海南公司對周某某提交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lián)性均予認可。
對周某某、東泰公司提交證據(jù)材料,本院分析認證如下:雙方當事人對證據(jù)1、2、4、5均非一審庭審結束后新發(fā)現(xiàn)的證據(jù)無異議。證據(jù)1、2、4,周某某、東泰公司在本案一審期間已作為證據(jù)提交一審法院,并經當事人質證和一審法院認證,故對該證據(jù)材料本院不再重復予以認證。對于證據(jù)3、5、6,本院將結合案件事實綜合分析判斷。
對一審查明的事實,本院依法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根據(jù)當事人上訴以及答辯意見,本案爭議焦點為:一、《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效力問題;二、周某某、東泰公司應否向王朝東、李小嫻支付案涉項目轉讓款1.05億元及相應違約金;三、本案應否中止審理。
一、關于《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效力問題
本院認為,經審理查明,周某某在《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簽訂之時,即明知涉案土地使用權不在東泰公司名下,需經由東泰公司從中色海南公司處受讓取得,周某某與王朝東、李小嫻簽訂《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目的在于能夠通過受讓持有東泰公司股權,獲取該公司開發(fā)涉案土地的投資收益?!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系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該協(xié)議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自成立即生效。據(jù)此在轉讓人王朝東、李小嫻與受讓人周某某之間形成債的關系,東泰公司基于《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受讓涉案土地使用權,并利用、開發(fā)該土地建成“海的理想”房地產項目,受讓人周某某作為東泰公司股東,享有因公司盈利而帶來的股權收益。轉讓人王朝東、李小嫻應當確保東泰公司在周某某受讓該公司股權之后,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權,并能夠基于開發(fā)建設項目獲取房屋銷售盈利。從《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履行情況來看,王朝東協(xié)助周某某,使周某某持股的東泰公司通過拍賣程序,競買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權并依法過戶至東泰公司名下,取得土地使用權證。此后,又將“海的理想”建設項目前期系列工作成果完整移交給了東泰公司,該項目已經建成并部分銷售。故周某某上訴稱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中色海南公司辯稱涉案土地使用權轉讓未實際履行,沒有事實依據(jù),不能成立。
此外,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十五條規(guī)定:“當事人之間訂立有關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不動產物權的合同,除法律另有規(guī)定或者合同另有約定外,自合同成立時生效;未辦理物權登記的,不影響合同效力?!睂τ谏姘竿恋厥褂脵噢D讓問題,應當將合同效力和物權效力予以區(qū)分,即使涉案土地使用權轉讓無效亦不影響《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效力。同時,根據(jù)合同相對性原理,《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的簽訂主體與《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不同,合同權利義務亦不盡相同,《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是否有效也不必然影響《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效力。并且,經本院審理查明,《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經(2017)瓊民終289號生效民事判決確認為有效合同,現(xiàn)亦無相反證據(jù)證明涉案土地使用權轉讓存在無效的事由。因此,周某某、中色海南公司主張《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生效的前提是涉案土地轉讓、《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有效,亦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能成立。
關于周某某、中色海南公司主張王朝東與中色海南公司串通低估案涉土地價格,導致國有資產流失,《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無效的問題。本院認為,(2018)最高法民申2978號生效民事裁定書載明:中色海南公司在1993年4月以800萬元受讓涉案土地使用權后,超出年限未投資開發(fā)。2006年8月海南省文昌市國土環(huán)境資源局向其發(fā)布告知書,擬無償收回涉案土地使用權。2006年12月,中色海南公司就海南省文昌市國土環(huán)境資源局擬收回涉案土地使用權一事向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請示,擬委托專業(yè)拍賣機構對該項目土地進行掛牌拍賣,力爭最大限度減少損失。2007年4月,中色海南公司委托拍賣,后因競買人未繳納成交款導致拍賣未果。2008年6月,中色海南公司又委托評估機構進行評估,評估土地總價值2498.93萬元。2008年11月,海南省文昌市國土環(huán)境資源局再次向中色海南公司發(fā)出通知,要求其限期辦理有關土地盤活手續(xù),并繳交土地閑置費550萬元,土地開發(fā)保證金120.533萬元。2009年9月,中色海南公司與東泰公司簽訂涉案《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約定合作開發(fā)涉案土地,東泰公司負責項目開發(fā)建設所需全部資金及經營運作費用,并向中色海南公司支付3000萬元回報款。2012年2月23日,中色海南公司委托海南第二土地評估事務所評估,土地總價為4961.47萬元。(2018)最高法民申2978號民事裁定認為,《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約定的土地投入回報價款數(shù)額,基本符合其時土地的實際價值。本院認為,現(xiàn)中色海南公司以其于2017年單方委托的評估機構評估結論推翻其2012年自行委托的評估機構評估結論,依據(jù)不足。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三條關于“公司是企業(yè)法人,有獨立的法人財產,享有法人財產權”的規(guī)定,法人財產權是公司產權制度的基石之一。該法人財產權包括自主簽訂商事合同、處置法人財產等,公司行使上述權利受法律保護,故中色海南公司作為獨立法人,為了避免涉案土地被無償收回,依照當時的土地市場價格,將土地轉讓至東泰公司,盤活土地獲取收益,符合中色海南公司的商業(yè)利益。且中色海南公司亦未提供有效證據(jù)證明存在損害國家、集體和第三人利益的情形。綜上,一審判決認定《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有效,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并無不當。
二、關于周某某、東泰公司應否向王朝東、李小嫻支付案涉項目轉讓款1.05億元及相應違約金的問題
周某某、東泰公司上訴主張,王朝東在項目轉讓過程中的違法違規(guī)行為屬于根本違約,導致周某某簽訂合同的目的無法實現(xiàn),故周某某、東泰公司有權行使抗辯權暫緩支付。本院認為,根據(jù)合同法第六十條關于:“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當事人應當遵循誠實信用原則,根據(jù)合同的性質、目的和交易習慣履行通知、協(xié)助、保密等義務?!钡囊?guī)定,有效合同雙方當事人應當按照誠實信用的原則,嚴格履行合同約定義務。首先,王朝東、李小嫻已經履行轉讓東泰公司股權,以及協(xié)助將涉案土地使用權從中色海南公司轉讓給東泰公司的義務,且涉案土地開發(fā)建設項目業(yè)已竣工并對外銷售,周某某已取得從涉案土地獲取投資收益的權利。王朝東、李小嫻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的主要義務均已履行。其次,《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已經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瓊民終289號生效民事判決確認為有效合同。如前所述,《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亦為有效合同。故本案不存在違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第七條第1款約定的上述兩份協(xié)議被認定無效,致使合同無法履行之情形。第三,中色海南公司在轉讓涉案土地使用權之前,已就處置原因和處置方式等情況,向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進行了書面請示。該協(xié)會作出〔2006〕210號批復同意拍賣?!俄椖哭D讓框架協(xié)議》并未約定,需要就《項目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的簽訂、涉案土地2012年拍賣事宜單獨報批。雖周某某、東泰公司主張〔2006〕210號批復的簽章涉嫌偽造,但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瓊民終289號生效民事判決載明,中色海南公司曾在該案審理期間,就〔2006〕210號批復(真的批復)和同樣編號的〔2006〕210號批復(偽造的批復)予以舉證。周某某與東泰公司在該案質證認為,雖然有偽造印章的行為,但兩份文件記載的內容是一致的,項目處置是經過了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協(xié)會批準的。周某某在本案二審也自認中色海南公司在國土資源部門辦理涉案土地過戶手續(xù)時提交了兩份〔2006〕210號批復。因此,周某某在本案中推翻其在關聯(lián)案件中的陳述,既有違訴訟誠信,亦未提供有效相反證據(jù)予以證明,其暫緩支付項目轉讓款的抗辯理由不能成立。
關于周某某、東泰公司主張違約金按照每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計算過高的問題。因雙方當事人在《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中有明確約定,且周某某、東泰公司在一審法庭釋明后仍堅持反訴請求確認《項目轉讓框架協(xié)議》及相關協(xié)議無效,并未提出違約金過高申請降低的抗辯,故一審判決按照雙方當事人約定標準確定本案違約金數(shù)額,并無不當。二審中,周某某、東泰公司雖主張違約金過高,并未提供相應證據(jù)予以證明,本院不予支持。周某某上訴還主張項目轉讓款1.05億元應當扣除稅款1096.65萬元及轉讓款100萬元,經審理查明,周某某、東泰公司自認稅款1096.65萬元的支付時間為2012年11月份,轉讓款100萬元的支付時間為2014年1月份,均在《債務確認書》《房產抵債協(xié)議書》簽訂時間之前,應視為雙方已核對項目轉讓款數(shù)額,并對相關款項予以扣減,故一審判決根據(jù)《資產抵債協(xié)議書》《債務確認書》確認周某某、東泰公司應付王朝東項目轉讓款數(shù)額為1.05億元。二審期間,周某某、東泰公司也未提交證據(jù)證明上述款項未予扣除,本院對一審判決予以維持。關于周某某、東泰公司上訴主張應當扣除拆遷補償款44萬元,因其未在二審提供相應證據(jù),無事實依據(jù),本院亦不予支持。
三、關于本案應否中止審理的問題
周某某、東泰公司和中色海南公司主張,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瓊民初12號之一生效民事裁定明確,該案糾紛有經濟犯罪嫌疑,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審理經濟糾紛案件中涉及經濟犯罪嫌疑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一條規(guī)定,已經駁回中色海南公司起訴,有關材料移送公安機關,本案亦應當中止審理。本院認為,本案與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瓊民初12號之一號案件的當事人、法律關系性質和爭議標的均不相同。且無充分證據(jù)顯示本案項目轉讓合同糾紛與該案所涉經濟犯罪嫌疑構成同一事實。故本案審理無需等待該刑事案件審理結案。一審法院未中止審理本案不違反法定程序。周某某、東泰公司及中色海南公司關于本案應中止審理的主張,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周某某、東泰公司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898075元,由周某某、海南東泰嘉華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穎新
審判員  江顯和
審判員  高燕竹
二〇一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法官助理孫茜
書記員王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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