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法定代表人：林寶清，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梁中立，貴州兆孚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華，貴州兆孚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貴州博某小某金屬鑄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貴州省六盤水市水城縣老鷹山小某。

法定代表人：羅其忠，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林劍，男，該公司員工。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貴州博某實業(yè)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貴州省六盤水市鐘某區(qū)巴西中路（巴西商業(yè)街中段）。

法定代表人：羅達勇，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凱，男，該公司員工。

委托訴訟代理人：黃靜，貴州勝創(chuàng)律師事務所律師。

長鋼公司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申請再審,請求：1.依法撤銷貴州省高級人民法院(2015)黔高民商終字第122號民事判決第一項及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黔六中民商初字第00024號民事判決第二項，即“駁回原告六盤水市長鋼焦化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2.依法改判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承擔連帶責任，支付長鋼公司貨款32,941,090元及逾期付款損失(逾期付款損失計算方式:以貨款32,941,090元為基數(shù)，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基準利率上浮30%計算，計算期限從2014年5月1日起至改判后的生效判決指定的履行期限屆滿之日止);3.承擔一二審訴訟費用以及審計費300,000元。事實及理由為：一、本案執(zhí)行過程中，因小某公司既未履行付款義務，也未向執(zhí)行法院申報財產，故經長鋼公司申請，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委托貴州六盤水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對小某公司財務賬冊、憑證進行了收支專項司法審計，并作出涼都信會師專字【2018】第01003號《貴州博某小某金屬鑄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04月30日財務收支專項審計報告》(以下簡稱審計報告)。根據(jù)審計報告載明的內容可知，不論是小某公司的主業(yè)收入(生鐵銷售)，還是小某公司的其他收入均是由博某公司收取，并由博某公司在沒有付款委托憑證和其他關聯(lián)交易的情況下代小某公司支付給其他關聯(lián)公司，將利益輸送給其他關聯(lián)公司。博某公司對收取小某公司貨款及小某公司上交的款項均予以認可。博某公司隨意調用、劃轉小某公司貨款，并將貨款轉化為其關聯(lián)公司的財產的行為，已經超出其作為股東的監(jiān)管責任范圍。小某公司已經沒有獨立的財權和經營權。這既侵害了小某公司的經營自主權，也侵害了其他債權人的利益。二、長鋼公司提供的照片、錄音錄像以及實地核實了解的情況，可以證實博某公司將小某公司名下的財產以自己的名義出售并收取變賣款，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財產混同。三、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第三條第一款、第二十條第三款、第二十一條以及第六十三條之規(guī)定，博某公司存在代小某公司收取貨款、代付貨款、代購原材料的行為，小某公司的實際經營者是博某公司，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財產混同，博某公司應就本案承擔連帶責任。

博某公司提交意見稱，一、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五條規(guī)定，長鋼公司申請本案再審已超過法定再審期限，其再審請求依法應予駁回。二、長鋼公司以審計報告提起本案再審，不符合法定程序，依法應予駁回。審計報告系強制執(zhí)行小某公司財產過程中，長鋼公司申請法院進行司法審計作出的結果。博某公司和小某公司均對審計報告提出了異議，長鋼公司亦就審計報告另案提起了訴訟，但其后以證據(jù)不充分需要繼續(xù)收集為由撤回起訴。關于審計報告的客觀真實性問題，應在執(zhí)行異議程序中或在長鋼公司另案訴訟中解決，并非通過本案再審予以解決。博某公司也提出了對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之間的資金往來情況進行專項審計的申請，故在審計報告內容未最終確定的情況下，長鋼公司以該報告作為所謂的新證據(jù)申請再審，不符合法定程序。三、長鋼公司依據(jù)審計報告要求博某公司承擔責任的事實及理由不能成立。審計報告沒有載明小某公司的款項均是由博某公司收取、掛賬博某公司、博某公司隨意劃轉小某公司款項至關聯(lián)公司的結論。審計機構僅是提請人民法院進一步關注相關事項。且審計機構審計時，并未就博某公司代付貨款的情況向博某公司詢證、調查，審計結論未能真實反映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之間的資金往來情況。博某公司作為小某公司的股東，依法履行了出資義務，并為了保證小某公司穩(wěn)定生產，多年不斷借資給小某公司，其行為根本不存在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和股東有限責任以逃避債務的情形。長鋼公司申請的理由不是事實。

小某公司提交意見稱，該公司的意見與博某公司的意見一致。

再審審查過程中，長鋼公司向本院提交如下證據(jù)：1.第一組證據(jù)：審計報告、送達回證、（2016）黔02執(zhí)158號《執(zhí)行筆錄》《關于對貴州博某小某金屬鑄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04月30日財務收支專項審計報告的異議書》《案外人對審計報告的異議書》《專項審計業(yè)務約定書》、中國農業(yè)銀行轉賬匯款憑證、小某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各科目明細表、轉款憑證、商業(yè)承兌匯票、商業(yè)匯票貼現(xiàn)協(xié)議、電匯憑證、中國民生銀行電子回單，擬證明長鋼公司于2019年1月23日收到審計報告等審計資料；根據(jù)審計相關情況，博某公司代收代付小某公司貨款，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的財產混同。2.第二組證據(jù)：民事起訴狀、（2019）黔02民初49號案件受理通知書、庭審筆錄、（2019）黔02民初49號之二《民事裁定書》，擬證明2019年4月24日，長鋼公司以博某公司為被告、小某公司為第三人向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代位權之訴；博某公司、小某公司均認可沒有書面的委托代收、代付相關協(xié)議，博某公司自認代小某公司支付貨款、代小某公司購買原材料；小某公司沒有獨立的財產權和經營權，實際被博某公司控制。3.第三組證據(jù)：照片、手機視頻、錄音、增值稅發(fā)票，擬證明小某公司名下的三座熱風爐被博某公司變賣給第三人，博某公司就此向買受人出具了增值稅發(fā)票，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財產混同。

小某公司和博某公司經對上述證據(jù)質證認為，對審計報告的內容的真實性有異議，該報告是在執(zhí)行過程中作出，小某公司和博某公司均對此提出了異議，博某公司申請了補充審計，且審計機構自認審計報告不完整；審計報告沒有體現(xiàn)小某公司的款項均是由博某公司管理，長鋼公司的證明目的虛假；對第一組證據(jù)中的其他證據(jù)及第二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無異議，對長鋼公司的證明目的有異議；執(zhí)行聽證及各方提出的異議，恰好證明小某公司和博某公司對審計報告提出了異議，長鋼公司也另案提起了訴訟，雖已撤訴，但這是其對自己權利的放棄；對審計報告的爭議，應另案予以解決；上述證據(jù)不能證明博某公司和小某公司之間財產混同；對第三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有異議，錄音來源不合法，該組證據(jù)亦不能證明博某公司和小某公司之間財產混同的事實。

本院認為，對長鋼公司提交的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予以認可，對該組證據(jù)的采信問題將在本院認為部分予以評述；對長鋼公司提交的第二組證據(jù)的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長鋼公司另案提起訴訟的行為與其主張博某公司就本案買賣合同關系承擔連帶責任之間無直接聯(lián)系，本院不予采信；對長鋼公司提交的第三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該組證據(jù)系間接證據(jù)，不能證明博某公司變賣小某公司財產、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之間財產混同的事實，本院不予采信。

經本院查明，本案原審執(zhí)行過程中，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根據(jù)長鋼公司的申請，委托貴州六盤水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就小某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期間的財務收支情況表及會計資料進行專項審計。2018年12月26日，貴州六盤水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做出審計報告。2019年1月23日，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向長鋼公司送達該份報告。

根據(jù)審計報告載明的內容：關于小某公司預收賬款部分，小某公司2013年4月轉賬88號憑證，預收水鋼原燃料分公司貨款2億元，系收到的應收票據(jù)，于2013年4月銀行61號憑證貼現(xiàn)票據(jù)，4月銀行62號憑證退原燃料分公司預收款2億元，該款項以每筆5,000萬元被直接匯入到博某公司的四個不同銀行賬戶。小某公司2013年11月轉賬18號憑證，預收水鋼煉鋼貨款3億元，系收到的應收票據(jù)，于2013年11月銀行9號憑證貼現(xiàn)該票據(jù)，11月銀行10號憑證退水鋼煉鋼預收貨款3億元，該款項分為四筆（兩筆8,000萬、兩筆7,000萬）被直接匯入到博某公司的四個不同銀行賬戶。由于受審計條件的限制，審計機構無法確認上述收到的貨款是否為小某公司銷售生鐵給水鋼原燃料分公司與水鋼煉鋼廠的貨款，且其退還的款項并未直接退還給上述兩公司，而是直接將預收的貨款匯入博某公司的賬戶中，提請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進一步關注該事項。關于小某公司應付賬款部分，博某公司代小某公司收取貨款的情況，審計機構未見雙方簽訂的合同或者協(xié)議。由于受審計條件的限制，博某公司代小某公司收取的貨款中431,925,440.10元未支付到小某公司，該款項審計機構無法判斷其資金的流向，也無法判斷博某公司是否已經全部代小某公司收取全部貨款，提請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進一步關注該事項。關于小某公司營業(yè)收入部分，其中主營業(yè)務收入主要系對首鋼水城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的銷售，小某公司財務賬簿處理方式為：銷售生鐵給首鋼水城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掛賬應收賬款水鋼煉鋼廠和水鋼原燃料分公司，在每月末通過劃收關聯(lián)交易賬務把應收水鋼煉鋼廠和水鋼原燃料分公司的款項通過轉賬憑證的方式掛賬博某公司，再通過博某公司將部分款項收回小某公司，小某公司實際收到博某公司款項1,706,425,542.46元。同時，該審計報告“其他特別說明事項”部分載明：由于小某公司未能提供完整的銀行流水對賬資料，故不能判斷委托方所提供的會計資料是否完整，得到的數(shù)據(jù)僅為根據(jù)委托方提供的會計資料所反映的數(shù)據(jù)；由于小某公司不能提供往來款項單位的詳細聯(lián)系方式實施進一步函證核對程序，使往來掛賬的真實、合理、正確無法確認；由于不了解小某公司發(fā)貨情況和發(fā)票開具情況，故不能確認小某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期間的收入、成本結轉情況是否完整、正確。

小某公司、博某公司分別提交《關于對貴州博某小某金屬鑄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財務收支專項審計報告的異議書》《案外人對審計報告的異議書》對審計報告提出異議，貴州省六盤水市中級人民法院分別于2019年3月4日、3月28日組織貴州六盤水立信會計師事務、小某公司及博某公司相關人員就司法審計問題進行聽證。

另查明，小某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生鐵、鑄件、鐵合金、礦產品、鋼材、建材、火力發(fā)電、汽車運輸、機械制造。博某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生鐵、鋼材、鐵礦石、金屬制品等。小某公司系博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

針對案涉爭議焦點問題，長鋼公司認為，根據(jù)審計報告載明的內容及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陳述的事實，博某公司代小某公司收取貨款、代付貨款、代購原材料的行為可以證明小某公司沒有獨立的財權和經營權，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財產混同，博某公司應根據(jù)公司法的相關規(guī)定承擔連帶責任。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認為，長鋼公司依據(jù)審計報告要求博某公司承擔責任的事實及理由不能成立，審計單位審計時，未就博某公司代付貨款的情況向博某公司詢證、調查，審計結論不能真實反映博某公司與小某公司之間的資金往來情況。本院認為，首先，審計報告對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之間賬務往來情況的認定具有不確認性。根據(jù)審計報告載明的內容，由于受審計條件的限制，審計機構無法確認小某公司與往來款單位之間往來掛賬的真實性、合理性、正確性，亦不能確認小某公司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期間的收入、成本結轉情況的完整性、正確性；關于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之間的賬務往來情況，審計機構無法判斷博某公司是否已經全部代小某公司收取全部貨款，僅是提請人民法院進一步關注。其次，小某公司系博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不能僅以子公司與母公司之間存在關聯(lián)交易且有款項往來認定母子公司財產混同。長鋼公司沒有提供有效證據(jù)證明博某公司替小某公司代收代付貨款以及代購原材料的行為影響了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各自的財產獨立。長鋼公司作為債權人，亦未提供證據(jù)證明其利益受到嚴重損害。長鋼公司主張博某公司承擔連帶責任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同時，原審法院對長鋼公司與小某公司之間的買賣合同關系以及博某公司應否就此承擔連帶責任的問題均進行了審理。關于長鋼公司主張其債權的實現(xiàn)受小某公司與博某公司之間債權債務關系影響的問題，長鋼公司可另案訴訟解決。綜上，長鋼公司再審提交的審計報告等證據(jù)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規(guī)定的新證據(jù)，上述證據(jù)不足以推翻原判決作出的結論，本院不予支持。

另，關于博某公司抗辯長鋼公司申請再審超過法定再審期限的問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五條規(guī)定，當事人申請再審，應當在判決、裁定發(fā)生法律效力后六個月內提出；有本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三項、第十二項、第十三項規(guī)定情形的，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之日起六個月內提出。博某公司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之規(guī)定于2019年7月18日申請再審，并提交了其于2019年1月23日收到的審計報告等證據(jù)，故長鋼公司自知道新證據(jù)之日起六個月內提出再審申請，符合上述法條規(guī)定，博某公司的抗辯主張不能成立。

關于長鋼公司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六項規(guī)定申請本案再審審查的問題。本院認為，再審審查案件中，審查的是當事人據(jù)以申請再審的事由，而非整個案件。故對不同事由，應適用不同的起算時間標準。本案中，除新證據(jù)這一事由外，長鋼公司主張的“原判決、裁定適用法律確有錯誤的”這一事由不屬于特殊情形。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五條規(guī)定，長鋼公司對這一事由的認定有異議，應在“判決、裁定發(fā)生法律效力后六個月內提出”，否則應視為認可。長鋼公司并未在原審判決生效后六個月內對該事由申請再審，應視為認可，故本案作為再審審查案件，對該事由不再進行實質性審查。

關于長鋼公司向本院申請調查取證的問題。一方面，如前所述，本院對長鋼公司提交的第四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均不予認可，長鋼公司申請對小某公司名下煉鐵爐拆除及三座熱風爐去向予以調查核實的理由不能成立；另一方面，人民法院在再審審查階段僅應對當事人提交的證據(jù)即理由進行審查。因此，對長鋼公司提出的該申請，本院不予準許。

綜上所述，長鋼公司的再審申請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規(guī)定的再審事由。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裁定如下：

審判長　　馮文生

審判員　　孫曉光

審判員　　馬　嵐

二〇一九年十月二十二日

法官助理毛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