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4149號
再審申請人(申請執(zhí)行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彭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四川省南充市營山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姚祖剛,四川泰和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瑞琳,四川泰和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執(zhí)行案外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熊偉杰,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區(qū)。
一審第三人(被執(zhí)行人):成都宏昌食品有限公司,住所地四川省成都市雙流縣西南航空港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航空港大道二段610號。
法定代表人:劉啟貴,職務不詳。
再審申請人彭某因與被申請人熊偉杰、一審第三人成都宏昌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宏昌公司)案外人執(zhí)行異議之訴一案,不服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川民終57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9年7月23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查終結。
彭某申請再審稱,(一)二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以致錯誤判決。1.二審法院認定彭某放棄質押權所依據(jù)的證人證言存在利害關系。本案宏昌公司在將案涉貨物質押給彭某作為與四川攀星綠色食品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攀星綠色公司)借款的擔保之后,又以案涉貨物擔保自己與熊偉杰的借款。在一個借款關系中宏昌公司是擔保人,在另一個借款關系中宏昌公司是借款人。因此,在認定熊偉杰享有質權對宏昌公司更有利的情況下,宏昌公司在二審訴訟中出具了《情況說明》陳述“彭某與劉啟貴協(xié)商一致,自愿解除并放棄對案涉第7號庫房貨物的質押”。僅依據(jù)該說明,在沒有其他證據(jù)予以證明的情況下,不能作為認定彭某已經(jīng)放棄了對案涉貨物享有質權的依據(jù)。2.二審法院對“熊偉杰在出借資金時,一定對案涉貨物享有質權”的認定所運用的推理不符合經(jīng)驗邏輯,不具有高度蓋然性。融資交易本身具有的高風險同時也意味著高收益。熊偉杰即便對融資風險理應作出理性的判斷,但出于高收益的誘惑,仍然可能在未核實質押貨物的實際情況,同意向宏昌公司出借大額資金。二審法院以熊偉杰憑借一般理性人的通常認知標準,理應在出借借款時享有質權來推出熊偉杰對案涉質押貨物享有質權的推理方式,實質是以熊偉杰主張權利的行為直接推理出熊偉杰對其主張具有法律依據(jù)。3.質權人是否享有質權應當以對質押物的實際控制為標準,彭某自2013年12月13日質押設立時起至今對案涉松茸從未解除過監(jiān)管和控制。在出質期間,質權人應出質人的要求查看質押貨物,以此確定質物無毀損、滅失情況,符合常理。因此,宏昌公司在提出要查看案涉松茸時,彭某將倉庫打開的行為,不應當作為彭某喪失質權的理由。況且彭某在給宏昌公司看完貨物后即繼續(xù)加鎖控制。熊偉杰在二審中對轉運過程中均由彭某簽訂倉儲合同、支付轉運費用和倉儲費用,不存在異議。因此,彭某全程管理轉運過程的行為,也足以認為整個階段中,彭某對案涉貨物處于持續(xù)的控制中,即彭某對案涉貨物一直享有質權。4.案涉貨物沒有實際移交給熊偉杰。2014年4月16日,宏昌公司與熊偉杰簽訂《借款合同》,并約定將質押貨物交付給第三方西昌攀星農業(yè)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攀星農業(yè)公司)監(jiān)管。攀星農業(yè)公司由攀星綠色公司獨資,法定代表人為劉啟貴。攀星綠色公司由劉啟貴獨資,法定代表人為劉啟貴。宏昌公司由攀星綠色公司、劉啟貴共同出資,法定代表人為劉啟貴。三家公司實質皆為劉啟貴實際出資,具有關聯(lián)關系。熊偉杰與宏昌公司協(xié)議由攀星農業(yè)公司代為占有的約定,在宏昌公司與攀星農業(yè)公司具有關聯(lián)關系的情況下,該約定實質為出質人宏昌公司代質權人熊偉杰占有質物,因此在質押貨物沒有實際交付給質權人熊偉杰的情況下,2014年4月16日熊偉杰未取得對案涉貨物的質權。因此,在彭某持續(xù)對案涉貨物具有實際控制能力,享有質權的情況下,熊偉杰對案涉貨物所處的倉庫加鎖的行為實質是對彭某依法享有的質權的侵犯,損害了彭某的合法權利。(二)二審法院適用法律錯誤,在彭某未將質物返還仍加鎖控制的情況下,熊偉杰對案涉貨物的質權不適用善意取得的規(guī)定。根據(jù)現(xiàn)場監(jiān)管人員的陳述和彭某提供的證據(jù)顯示,案涉7號倉庫一直處于彭某安排的保安公司的監(jiān)管之下,處于“加鎖”狀態(tài)。2014年4月,彭某在宏昌公司的要求下,開鎖查看案涉貨物的過程中,均有彭某方工作人員在場,熊偉杰作為一般理性人,在向宏昌公司出借2000萬時,理應對案涉貨物的現(xiàn)實狀況、保安監(jiān)管情況予以謹慎的核實。因此,在案涉貨物持續(xù)處于彭某聘請的保安公司監(jiān)管的情況下,難以認為熊偉杰在查看質押貨物過程中沒有過失,故不能認為熊偉杰屬于善意第三人。綜上,彭某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的規(guī)定申請再審。
本院經(jīng)審查認為,首先,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二百一十二條“質權自出質人交付質押財產時設立”以及第二百零八條“為擔保債務的履行,債務人或者第三人將其動產出質給債權人占有的,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fā)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xiàn)質權的情形,債權人就該動產優(yōu)先受償”之規(guī)定,質權的設立必須由出質人“交付”且由質權人“占有”。從形式上看,彭某于2013年12月與宏昌公司簽訂質押合同,接受質押物并進行了占有、控制。此表明彭某于2013年12月形成質權。而熊偉杰于2014年4月也與宏昌公司簽訂了質押合同,也接受案涉貨物并進行了占有、控制。而質權作為物權,其具有物權的獨占、排他特性。即不能在同一動產上同時形成兩個質權。由此雖然本案中形成了彭某和熊偉杰對同一動產(案涉冰凍松茸)同時加鎖控制的情形,但真正的質權人只有一個。而基于質權交付占有特性,故并不能簡單地以質權形成時間來判定誰享有質權。
其次,本案中彭某對于質押物的控制體現(xiàn)為安排保安看守并加鎖予以控制,熊偉杰對于質押物的控制也體現(xiàn)為安排保安看守并加鎖予以控制。由此最終形成了兩把鎖對同一質押物進行控制的情形。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表面上看是因為宏昌公司向彭某交付質押物后,又與熊偉杰簽訂質押合同并交付質押物。但彭某獨立控制的時候是一把鎖控制,熊偉杰獨立控制的時候也是一把鎖控制。也就是說,彭某和熊偉杰各自控制質押物時并未出現(xiàn)兩把鎖的情形。之所以出現(xiàn)兩把鎖的情況,是因為質押物在熊偉杰加鎖控制之后,彭某認為其質權在先故派人對質押物同時加鎖控制。兩把鎖的事實表明了彭某對質押物在一定時間內是失去了控制的。如果彭某沒有失去對質押物的控制,則兩把鎖的事實則應當相反。即應是彭某一直加鎖控制,而熊偉杰認為其有質權而對質押物同時加鎖控制。但事實恰恰相反。
再次,依據(jù)宏昌公司、彭某的陳述,以及彭某申請的出庭作證的證人毛某的證言,可以認定彭某在宏昌公司借款到期后未能償還借款的情況下與宏昌公司協(xié)商以案涉7號倉庫的松茸對外融資用于先償還彭某500萬元的事實。熊偉杰也正是基于此才能進入倉庫查看,并從宏昌公司處接管案涉質押物。如熊偉杰出借借款時質押物處于彭某控制之下,則熊偉杰并無機會對質押物上鎖控制。由此可以認定,彭某放棄質權并將質物返還給宏昌公司用于對外融資。而此后彭某因未能收到500萬元而重新對質物上鎖加以控制,從而形成兩把鎖的局面。但由于彭某此前已經(jīng)喪失對質押物的控制,故其此后的上鎖行為不能對抗熊偉杰已經(jīng)形成的合法有效的質權。
綜上,彭某關于熊偉杰對案涉質押物不享有質押權的再審理由均不能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彭某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司 偉
審判員 馬成波
審判員 葉 歡
二〇一九年八月二十八日
法官助理唐部
書記員羅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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