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法定代表人：張睿，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樹杰，山東魯航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趙亮，山東魯航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孟某某，女。

委托訴訟代理人：成世波，山東魯成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第三人、二審上訴人）：孟祥增，男。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向民，山東明清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芳靜，山東明清律師事務所律師。

融合銀行再審請求：1.撤銷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東商初字第128號民事判決和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魯民終1827號民事判決；2.改判撤銷孟某某將位于山東省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房產(chǎn)證號：安丘房權證城區(qū)字第××）、Ｂ17號（房產(chǎn)證號：安丘房權證城區(qū)字第××）兩套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由孟祥增將上述兩套房屋變更至孟某某名下；3.孟某某、孟祥增支付融合銀行律師代理費212400元；4.本案一、二審及再審訴訟費用由孟某某、孟祥增承擔。主要事實和理由：（一）二審判決認定宋琦將案涉Ｂ16號房屋贈與并變更登記至孟某某名下的真實意思并非將Ｂ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缺乏證據(jù)證明，適用法律錯誤。1.融和銀行在一審庭審中提交的山東省濰坊市昌濰公證處（2015）濰昌濰證民字第29號《公證書》，能夠證明案涉Ｂ16號房屋是孟某某的個人財產(chǎn)，孟某某自愿將案涉Ｂ16號房屋贈與孟祥增。該證據(jù)能夠證明案涉房屋由孟某某所有，并且無償贈與給孟祥增。2.融和銀行在一審庭審中提交的《房屋登記信息查詢證明》，能夠證明案涉Ｂ16號房屋是宋琦于2015年1月8日贈與給孟某某，孟某某于2015年1月12日贈與給孟祥增。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房屋作為不動產(chǎn)取得所有權以房屋登記為準，案涉Ｂ16號房屋自變更到孟某某名下時，孟某某即已取得了案涉房屋的所有權，孟某某又將案涉房屋贈與給孟祥增是另一法律關系，與宋琦贈與給孟某某無關。3.一、二審期間，孟某某、孟祥增并未主張宋琦將案涉Ｂ16號房屋贈與并變更登記至孟某某名下的真實意思并非將Ｂ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即使孟某某、孟祥增提出了該項主張，也屬于其單方陳述，沒有法律效力。4.退一步講，即使宋琦本意是將案涉房屋贈與孟祥增，由于宋琦與孟某某、孟祥增屬于惡意串通損害融和銀行的利益，該贈與行為也屬無效，也應被撤銷。5.二審法院明知宋琦、孟某某、孟祥增之間的贈與案涉房屋的行為無效，仍認定融和銀行不具備行使債權人撤銷權的前提條件錯誤。（二）二審中，融和銀行申請對孟祥增與孟某某、孟祥增與宋琦分別簽訂的兩份《協(xié)議書》，以及孟祥增提交的《借款條》《借款借據(jù)》的形成時間進行鑒定，二審法院未予鑒定，違反了法定程序。1.對案涉兩套房屋是孟某某贈與孟祥增，還是由孟祥增享有所有權，以及孟祥增對廣饒縣東方煤碳有限責任公司以及宋琦、宋建國等人是否享有債權，通過對兩份《協(xié)議書》、孟祥增提交的《借款條》《借款借據(jù)》的形成時間進行鑒定，完全可以水落石出。2.兩份《協(xié)議書》、孟祥增提交的《借款條》《借款借據(jù)》的紙張非常新，字跡、手印以及公章印跡十分鮮艷，可以確定是孟某某、孟祥增為了本案訴訟后期制作的。同時，孟某某代理人宋琦在法庭審理前陳述，由于孟祥增是孟某某的父親，是宋琦的岳父，是廣饒縣東方煤碳有限責任公司業(yè)主宋建國的親家，因此在當時沒有出具借條。宋琦的上述陳述更加證明了上述材料是孟某某、孟祥增為了本案訴訟后期制作的。（三）二審判決認定Ｂ17號房屋由孟祥增一直占有，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jù)是偽造的。1.二審中，融和銀行提交的兩套房屋照片7份，以及對青島天虹物業(yè)有限公司工作人員的談話錄音能夠證明案涉Ｂ16、Ｂ17號兩套房屋沒有裝修，孟祥增并未居住。2.本案一審期間，孟祥增2015年5月29日填寫的《當事人送達地址確認書》證明其并未在案涉Ｂ17號房屋居住。3.本案二審期間，孟祥增當庭認可其并未在案涉Ｂ17號房屋居住。（四）二審判決認定案涉Ｂ17號房屋購房款來源于案外人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應當歸還孟祥增的借款，缺乏證據(jù)證明。1.二審審理中，孟某某、孟祥增為證明以上事實，向二審法院提交了18份轉賬憑條，該轉賬憑條中的16份未顯示付款人，另外兩份憑條上所顯示的付款人為第三人，而非孟祥增。同時，多份轉賬憑條上備注轉賬用途并非孟某某、孟祥增主張的用途。孟某某、孟祥增自始至終未能提供證據(jù)證明轉賬憑條上記載的款項與孟祥增有關。2.孟某某、孟祥增向二審法院提交的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出具的證明未加蓋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的公章，不能作為證據(jù)使用。3.即使該房屋是孟祥增出資購買的，也是孟祥增向孟某某贈與房屋，孟某某也是該房屋的實際所有人。且孟祥增已完成了向孟某某交付房屋的行為，該房屋的實際所有人為孟某某，二審法院對該房屋實際所有人的認定錯誤。（五）融和銀行在一審庭審中提交的從山東省安丘市房屋管理中心綜合檔案室調(diào)取的公證書二份、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完稅證明二份，能夠證明案涉Ｂ16號、Ｂ17號房屋都是由孟某某個人所有，孟某某將兩套房屋贈與給孟祥增。

孟某某辯稱，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依法維持二審判決。

孟祥增辯稱：（一）關于案涉安丘市天虹花園B17號、B16號房屋的權屬登記及轉讓情況。1.房屋產(chǎn)權登記產(chǎn)生的公示公信效力是一種權利推定效力，產(chǎn)權證書并不能直接決定其實際權利的狀況，實際出資購房人有證據(jù)證明其為實際權利人時，可以請求確認其權利。案涉B17號房屋雖登記在孟某某名下，但這僅是該房屋權屬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形態(tài)。2007年5月28日，孟祥增借孟某某之名出資購房。2007年12月24日，孟祥增與孟某某簽訂了借名買房《協(xié)議書》，并在當天以孟某某的名義辦理了產(chǎn)權登記。本案一、二審期間，孟祥增所舉證據(jù)能夠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證明B17號房屋的真正購房人及實際所有權人是孟祥增。2015年1月12日，孟某某將該房以贈與孟祥增的方式過戶到孟祥增名下，該行為名為贈與，實為履行雙方的掛名買房協(xié)議，恢復到該房屋實際所有權人的權屬登記狀態(tài)，融合銀行無權訴請撤銷。融合銀行關于依照父母向子女婚前贈與房屋的習俗，該房屋應認定系孟祥增贈與女兒孟某某的主張，不能成立。2.案涉B16號房屋系孟祥增通過以房抵債從宋琦處取得。宋琦將該房屋贈與給孟某某，然后孟某某再贈與給孟祥增，該行為表象是贈與，其實質是有償取得，而不是無償贈與。2010年1月19日，宋琦之父宋建國向孟祥增借款100萬元。2011年10月16日，宋建國通過孟某某向孟祥增借款60萬元，并由宋建國為孟祥增出具160萬元欠條。2013年5月，宋建國為償還該160萬元借款，與孟祥增協(xié)商，以宋琦名下的B16號房屋抵頂欠款。為明確該以房抵債的關系，2013年6月，孟祥增與宋琦簽訂《協(xié)議書》一份，該協(xié)議書約定將B16號房屋掛在宋琦名下，但實際所有權人為孟祥增，該協(xié)議的實質為以房抵債協(xié)議。為了減少過戶費用，2015年1月8日，宋琦將B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其后孟某某又贈與孟祥增。該行為名為贈與，實為履行2013年的以房抵債協(xié)議。該房屋自2013年起實際所有權人為孟祥增，對于孟祥增將本屬于自己的房屋變更登記到自己名下的行為，融合銀行訴請撤銷，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二）從我國法律對債權人撤銷權的相關規(guī)定來看，融合銀行缺乏行使債權人撤銷權的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根據(jù)法律和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融合銀行行使債權人撤銷權應具備以下三個前提條件：一是孟某某轉讓財產(chǎn)的行為應于債權成立后實施；二是案涉B16、B17號房屋屬于孟某某所有；三是孟某某轉讓房屋的行為對融合銀行的債權造成了損害，并且存在主觀故意。1.融合銀行行使債權人撤銷權的第一個前提條件不能成立。保證債務為或有債務，孟某某為債務人的保證人，債權尚未成立，孟某某不是債務人，不是債權人撤銷權行使的對象。2.案涉B16、B17號房屋的實際所有人不是孟某某，而是孟祥增，融合銀行無權行使債權人撤銷權。3.孟某某轉讓財產(chǎn)的行為沒有損害融合銀行的債權。B16、B17號房屋的實際所有人均不是孟某某，孟某某的贈與行為沒有損害債權人的債權。即使孟某某、宋琦將B16、B17號房屋贈與孟祥增，在贈與行為發(fā)生時，孟某某、宋琦與孟祥增之間既沒有惡意串通損害債權人債權的主觀目的，也沒有損害融合銀行的債權。（三）融合銀行的再審請求與其陳述的事實和理由自相矛盾，并且其申請事由沒有事實與法律依據(jù)，依法應予以駁回。1.融合銀行主張原判決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jù)是偽造的事由，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jù)。二審法院認定孟某某并非案涉B16、B17號房屋的實際所有人，證據(jù)充分，適用法律得當，符合客觀事實。2.融合銀行主張原判決遺漏、超出訴訟請求的事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通過孟祥增的上訴請求和二審法院的判決來看，二審判決并未超出當事人的訴訟請求。

融和銀行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撤銷孟某某將位于山東省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兩套房屋贈與第三人孟祥增的行為，撤銷數(shù)額500萬元；2.將位于山東省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兩套房屋變更至孟某某名下；3.本案訴訟費、律師代理費等費用，由孟某某、孟祥增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一)孟某某為山東正一新型建材有限公司（簡稱正一公司）向融和銀行借款提供擔保的事實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年11月20日作出的（2015）東商初字第114號民事判決查明，2014年9月4日，正一公司股東宋琦、孟某某通過股東會決議，向融和銀行借款500萬元。同年9月5日，融和銀行與正一公司簽訂《借款合同》，約定：融和銀行向正一公司提供借款500萬元，借款時間自2014年9月5日至2015年5月4日，借款利率為年利率11%。該合同并對借款用途、逾期利息等進行了約定。山東興和管業(yè)有限公司、宋琦、孟某某、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廣饒縣百豐園林工程有限公司作為擔保人與融和銀行簽訂《最高額保證擔保合同》，約定擔保人為正一公司向融和銀行借款提供最高本金余額折合人民幣500萬元的連帶責任擔保。同日，融和銀行向正一公司發(fā)放借款500萬元。正一公司支付了2015年3月27日之前的利息、罰息、復利并償還借款本金9293.29元，2015年3月28日之后支付利息48000.56元。依據(jù)上述事實，一審法院判決：一、正一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償還融和銀行借款本金4990706.71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4990706.71元為基數(shù)，自2015年3月28日至2015年5月4日止，按年利率11%計算，自2015年5月5日至實際清償之日止，按年利率16.5%計算，已經(jīng)支付的48000.56元利息予以扣除；自2015年3月28日至實際清償之日止，以未支付的利息為基數(shù)，按年利率16.5%計收復利）；二、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山東興和管業(yè)有限公司、廣饒縣百豐園林工程有限公司、孟某某、宋琦對上述款項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三、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山東興和管業(yè)有限公司、廣饒縣百豐園林工程有限公司、孟某某、宋琦承擔保證責任后，有權向正一公司追償；四、駁回融和銀行的其他訴訟請求。該民事判決已于xxxx年xx月xx日出生效。

（二）孟某某將案涉房屋轉讓給孟祥增的情況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年3月20日受理（2015）東商初字第114號案件后，融和銀行申請查封孟某某的財產(chǎn)，在查封過程中融和銀行發(fā)現(xiàn)孟某某已于2015年1月12日將位于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房屋贈與孟祥增。

2015年1月8日，宋琦作為贈與人與受贈人孟某某到山東省濰坊市昌濰公證處辦理了《房屋贈與合同》公證。（2015）濰昌濰證民字第28號《公證書》記載：宋琦、孟某某經(jīng)協(xié)商一致訂立《房屋贈與合同》。坐落于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的房屋系贈與人宋琦的個人財產(chǎn)。宋琦自愿將上述房屋所有權贈與給孟某某個人所有。孟某某表示愿意接受贈與人所贈與的上述房屋所有權。同日，孟某某作為贈與人與受贈人孟祥增辦理了《房屋贈與合同》公證。（2015）濰昌濰證民字第27號、29號《公證書》記載：孟某某、孟祥增經(jīng)協(xié)商一致訂立《房屋贈與合同》。坐落于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的房屋系贈與人孟某某的個人財產(chǎn)。孟某某自愿將上述房屋所有權贈與給孟祥增個人所有。孟祥增表示愿意接受贈與人所贈與的上述房屋所有權。天虹花園Ｂ16樓現(xiàn)房產(chǎn)證號碼為安丘房權證城區(qū)字第××號，Ｂ17樓現(xiàn)房產(chǎn)證號碼為安丘房權證城區(qū)字第××號。

另，2007年5月28日，孟某某與安丘天虹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孟某某以1243362元的價格購買了天虹花園B17號房屋。同年5月27日，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將180萬元匯入孟某某賬戶。同年5月28日，孟某某將1132001元購房款匯入安丘天虹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楊智賬戶用于購買房屋。濰坊新華建會計服務咨詢有限公司出具《證明》，載明“2007年期間，孟祥增存入我公司200萬元用于公司開展業(yè)務，后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因經(jīng)營用款需要向我公司借款200萬元。2007年5月27日，因孟祥增購房需要，我公司指示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將還款180萬元存入孟某某賬戶。”

孟祥增主張B17號房系其所有，提交與孟某某簽訂的《協(xié)議書》，《協(xié)議書》落款時間為2007年12月24日，內(nèi)容為：一、孟祥增出資購買別墅一套，坐落于天虹花園第B17幢地上兩層，建筑面積共356.06平方米，每平方米單價3492元。二、因孟祥增不便出面辦理房屋登記手續(xù)，孟某某自愿無償將上述房屋的產(chǎn)權掛在自己名下，所需房屋登記手續(xù)費用由孟祥增承擔。三、孟祥增對上述房屋享有全部產(chǎn)權，具有占有、使用、分配、收益的全部權利。四、上述房屋的產(chǎn)權證及房款支付憑證由孟祥增保管，孟某某不得掛失、不得轉讓或贈與他人，不得設定抵押等他項權利。五、孟祥增可以隨時要求將上述房屋的產(chǎn)權過戶到自己名下，孟某某應當無條件配合。所需過戶及契稅等費用由孟祥增承擔。

B17號房屋的裝修施工合同由孟祥增與承包方簽訂。青島天虹物業(yè)有限公司安丘物業(yè)管理服務中心出具證明，證實B17號房屋自2008年裝修完畢后，一直由孟祥增居住。

孟祥增主張B16號房系其所有，提交與宋琦簽訂的《協(xié)議書》一份及宋建國、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借條?！秴f(xié)議書》記載：孟祥增出資購買別墅一套，坐落于天虹花園第B16幢地上兩層，建筑面積共364.42平方米，每平方米單價3700元，其他內(nèi)容同與孟某某簽訂的《協(xié)議書》。孟祥增主張用宋建國應歸還的部分欠款抵頂了應支付的購房款。

孟某某于2006年1月至2008年1月就讀于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孟祥增系孟某某的父親，宋琦系孟某某的配偶，宋建國系宋琦的父親。

（三）（2015）東商初字第114號案件中孟某某財產(chǎn)查封情況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2015）東商初字第114號案件后，根據(jù)融和銀行的申請，于2015年3月26日查封了孟某某、宋琦所有的位于廣饒億豐國際時代廣場A33／1-1、A33／1-2房屋；位于廣饒縣渤海明珠小區(qū)26號樓東一單元四層東戶房屋及23號樓0-10號車庫；位于廣饒縣金嶺水岸華庭第13幢1單元101室房屋。

廣饒億豐國際時代廣場A33／1-1、A33／1-2房屋，購買價格929245元。2015年3月20日，因(2015)廣民三初字第147號案件被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查封。該案鞏志山與宋琦達成調(diào)解協(xié)議，宋琦應于2015年12月30日前向鞏志山償還借款180萬元。

廣饒縣渤海明珠小區(qū)26號樓東一單元四層東戶房屋，面積為151.98平方米，儲藏室11.5平方米；23號樓0-10號車庫，面積18.2平方米。該房屋于2014年3月31日辦理了抵押登記，抵押權人為中國農(nóng)業(yè)銀行廣饒縣支行，債權數(shù)額為56萬元。2015年3月20日，因(2015)廣民三初字第146號、(2015)廣民三初字第147號案件被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查封。(2015)廣民三初字第146號案件經(jīng)法院調(diào)解，馬廣彬與宋琦達成調(diào)解協(xié)議，宋琦應于2015年12月30日前向馬廣彬償還借款92萬元。

廣饒縣金嶺水岸華庭第13幢1單元101室房屋，經(jīng)東營仲裁委員會裁決，屬于案外人呂文濤所有。一審法院于2015年5月19日，解除對該房屋的查封。

另，融和銀行為本案支付律師費212400元。

一審法院判決：一、撤銷孟某某將位于安丘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房產(chǎn)證號：安丘房權證城區(qū)字第××）房屋轉讓給孟祥增的行為，撤銷范圍以500萬元為限；二、孟祥增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將其名下的上述房屋變更登記至孟某某名下；三、孟某某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支付融和銀行律師代理費80000元，孟祥增支付律師代理費26200元；四、駁回融和銀行的其他訴訟請求。

融和銀行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改判撤銷孟某某將天虹花園B16號、B17號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孟祥增將上述房屋變更至孟某某名下；2.改判孟某某、孟祥增支付律師代理費212400元;3.訴訟費用由孟某某、孟祥增負擔。

孟某某、孟祥增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發(fā)回重審，或者改判駁回融和銀行的訴訟請求；2.訴訟費用由融和銀行負擔。

二審法院認定事實：宋琦和孟某某于2008年3月21日登記結婚。宋琦于2007年12月14日就案涉Ｂ16號房屋辦理產(chǎn)權登記，房屋所有權證號為濰安房權證市區(qū)商字第××號，所有權人于2015年1月8日由宋琦變更登記為孟某某，于2015年1月12日由孟某某變更登記為孟祥增。孟某某于2007年12月14日就案涉Ｂ17號房屋辦理產(chǎn)權登記，房屋所有權證號為濰安房權證市區(qū)商字第××號，所有權人于2015年1月12日由孟某某變更登記為孟祥增。對于一審法院查明的其他事實，二審法院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融和銀行無權要求撤銷孟某某將案涉B16號、B17號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具體理由如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七十四條規(guī)定，“因債務人放棄其到期債權或者無償轉讓財產(chǎn)，對債權人造成損害的，債權人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債務人的行為。債務人以明顯不合理的低價轉讓財產(chǎn)，對債權人造成損害，并且受讓人知道該情形的，債權人也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債務人的行為”。根據(jù)上述法律規(guī)定，融和銀行行使撤銷權需要具備兩個前提條件，一是案涉B16號、B17號兩套房屋屬于孟某某所有，二是孟某某贈與房屋的行為對融和銀行造成了損害?，F(xiàn)有證據(jù)表明，孟某某并非案涉B16號、B17號房屋的實際所有權人。首先，案涉B17號房屋系孟祥增以孟某某的名義與安丘天虹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簽訂，并且登記在孟某某的名下，但是，購買B17號房屋時孟某某正在上學，并沒有收入來源，購房款來源于案外人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應當歸還孟祥增的借款，B17號房屋是由孟祥增簽訂裝修合同進行裝修并一直實際占有，孟祥增是B17號房屋的實際出資人和所有權人，孟祥增只是將該房屋登記在孟某某的名下，孟某某并不是該房屋的實際所有權人。孟某某和孟祥增辦理該房屋贈與合同公證，并非孟某某將自有房屋贈與孟祥增，而是恢復孟祥增實際所有權人的途徑。其次，案涉B16號房屋在孟某某與宋琦結婚以前登記在宋琦名下，該房屋并非孟某某的婚前財產(chǎn)或者婚后共同財產(chǎn)。案涉B16號房屋雖然在2015年1月8日由宋琦贈與并變更登記至孟某某名下，但是，宋琦和孟某某、孟某某和孟祥增于2015年1月8日分別就該房屋辦理贈與合同公證的事實及其陳述表明，宋琦的真實意思并非將B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而是以此作為將B16號房屋變更登記至孟祥增名下的方式和中間環(huán)節(jié)，并且孟某某已在接受贈與B16號房屋的當天即將該房屋轉贈孟祥增。由此可見，孟某某亦不是B16號房屋的實際所有權人。因此，本案中融和銀行尚不具備行使債權人撤銷權的前提條件。

此外，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二十六條“債權人行使撤銷權所支付的律師代理費、差旅費等必要費用，由債務人負擔；第三人有過錯的，應當適當分擔”的規(guī)定，本案由于融和銀行行使債權人撤銷權的請求不能成立，其要求孟某某支付律師代理費的主張缺乏事實基礎，不予支持。融和銀行二審中申請對孟某某、孟祥增提交的借款條、借款借據(jù)等書證的形成時間進行鑒定，二審法院對上述書證的證明內(nèi)容未予確認，融和銀行申請鑒定的事項對證明待證事實已無意義，故不予準許。

綜上所述，二審法院判決：一、撤銷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東商初字第128號民事判決；二、駁回融和銀行的訴訟請求。

本案再審期間，融合銀行為證明其主張，向本院提交了兩組證據(jù)。

第一組證據(jù)：山東省安丘市人民法院（2018）魯0784民初2815號民事裁定書一份；證明目的：孟祥增擔任法定代表人的山東紅旗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簡稱紅旗會計所）于2018年5月底6月初，向山東省安丘市人民法院起訴孟某某以及其丈夫宋琦，并向法院申請查封了案涉B16號房屋，由此能夠證明孟祥增本人不認可案涉B16號房屋為其所有。

第二組證據(jù)：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2018）魯0523民再2-12號等11份民事判決書；證明目的：孟某某、宋琦、宋建國以及與其關聯(lián)的正一公司、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等，為了逃避執(zhí)行轉移財產(chǎn)，與魏在東合謀，虛構了十一起民間借貸糾紛案件。后山東省東營市人民檢察院向廣饒縣人民法院提起抗訴，法院經(jīng)過審理撤銷了該十一份判決。案涉兩套房屋的贈與，孟某某、宋琦等人有逃避債務的主觀惡意。

孟祥增質證認為：1.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無異議，對證明目的有異議。紅旗會計所向山東省安丘市人民法院起訴借款人宋琦和孟某某，紅旗會計所與孟祥增不是同一主體，且該事務所起訴宋琦、孟某某時，孟祥增已辦理退休手續(xù)。2.對第二組證據(jù)的真實性無異議，對證明目的有異議。孟祥增不清楚案件糾紛的具體情況。

孟某某質證認為：1.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無異議，對證明目的有異議，紅旗會計所與孟祥增并非同一民事訴訟主體，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紅旗會計所與融合銀行是平等的民事訴訟主體，均是孟某某的債權人，有權對自己的利益主張權利。

鑒于孟祥增、孟某某對融合銀行提交的兩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均無異議，本院對兩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確認，對其關聯(lián)性及證明力，綜合其他證據(jù)、事實予以認定。

孟某某為證明其主張，向本院提交了以下證據(jù)：

證據(jù)一：齊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西城支行單位活期存款賬戶交易明細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5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1500653.39元。

證據(jù)二：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勝利支行貸款賬戶交易明細報表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1日至2015年6月21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利息143499.19元。

證據(jù)三：上海浦東發(fā)展銀行東營分行對公賬戶對賬單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1日至2015年6月21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本息6194133.33元。

證據(jù)四：東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勝東支行活期存款賬戶歷史明細查詢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1日至2015年6月21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利息128656.67元。

證據(jù)五：東營萊商村鎮(zhèn)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單位活期存款賬戶交易明細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1日至2015年6月21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利息201224.5元。

證據(jù)六：東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勝東支行產(chǎn)品快照歷史信息查詢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3月24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尚有銀行存款1500000元。

證據(jù)七：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分行客戶借記回單一份；證明目的：2015年2月10日，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銀行借款4990852.05元。

證據(jù)八：中國農(nóng)業(yè)銀行客戶合約信息，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協(xié)助查詢存款通知書以及不動產(chǎn)登記信息查詢證明；證明目的：2015年6月份后，借款人正一公司償還農(nóng)行借款770萬元，并且在農(nóng)行貸款授信評級業(yè)務仍有效存續(xù)，所有不動產(chǎn)價值共計7000余萬元。

融合銀行質證認為：1.孟某某提交的銀行流水是復印件，并未提供原件或者加蓋有法院印章的復印件，不能作為證據(jù)使用。由于銀行存款屬于隱蔽財產(chǎn)，2018年之前法院保全財產(chǎn)時，根據(jù)申請人提供財產(chǎn)線索保全財產(chǎn)，不能用查控系統(tǒng)進行查詢。孟某某即使歸還部分貸款本金和利息，也不足以證明孟某某對案涉房屋的贈與不是為了逃避執(zhí)行。2.對孟某某提交不動產(chǎn)查詢報告的真實性沒有異議，但該證據(jù)顯示的大部分財產(chǎn)均已被查封，不能證明孟某某對案涉房屋的贈與不是為了逃避執(zhí)行。

孟祥增質證認為：對孟某某提供的證據(jù)真實性無異議，該證據(jù)證明孟某某、正一公司在財產(chǎn)被查封后，仍有大額財產(chǎn)進行交易，正一公司有償債能力，孟某某將案涉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未侵害債權人融合銀行的利益。

本院認為，雖然融合銀行對孟某某提交的八組證據(jù)不予認可，但并未提供否認其真實性的證據(jù)，故本院對其真實性予以確認，對其關聯(lián)性和證明力，綜合其他證據(jù)、事實予以認定。

本院再審查明的事實與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再審爭議的焦點問題為：融和銀行有關撤銷孟某某將案涉B16號、B17號房屋轉讓孟祥增行為的請求應否予以支持。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七十四條規(guī)定：“因債務人放棄其到期債權或者無償轉讓財產(chǎn)，對債權人造成損害的，債權人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債務人的行為。債務人以明顯不合理的低價轉讓財產(chǎn)，對債權人造成損害，并且受讓人知道該情形的，債權人也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債務人的行為。撤銷權的行使范圍以債權人的債權為限。債權人行使撤銷權的必要費用，由債務人負擔。”根據(jù)該法律規(guī)定，債務人無償轉讓財產(chǎn)為債權人行使撤銷權的情形之一。本案中，融和銀行以孟某某無償轉讓案涉B16號、B17號房屋的行為損害了其債權為由訴至法院，請求人民法院撤銷孟某某將案涉B16號、B17號兩套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由此，結合融合銀行的訴訟請求及理由分析，本案糾紛為債權人撤銷權糾紛。債權人撤銷權制度的立法目的在于通過賦予債權人對債務人損害債權行為的撤銷權，恢復債務人的責任財產(chǎn)，維護債權人的合法權益。一般而言，判斷債權人以債務人無償轉讓財產(chǎn)為由提起的債權人撤銷權之訴能否成立的條件有二：一是債務人實施無償轉讓財產(chǎn)的行為；二是債務人的無償轉讓財產(chǎn)行為對債權人造成損害。至于本案而言，也即債務人孟某某轉讓案涉B16號、B17號房屋的行為是否為無償性質及該行為是否損害了債權人融和銀行的債權。對此，本院評析如下：

（一）關于孟某某轉讓案涉B16號、B17號房屋行為是否構成無償轉讓的問題

1.關于孟某某轉讓案涉B16號房屋行為是否構成無償轉讓的問題

根據(jù)原審查明的事實，案涉B16號房屋的情況為，宋琦于2007年12月14日就案涉B16號房屋辦理了產(chǎn)權登記。宋琦與孟某某于2008年3月21日登記結婚。案涉B16號房屋于2015年1月8日由宋琦變更登記為孟某某。上述事實表明，案涉B16號房屋的原權利主體為宋琦，后宋琦將案涉B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并進行了房屋產(chǎn)權變更登記手續(xù)。由此，孟某某為案涉B16號房屋的所有權人。此后，孟某某通過贈與的方式，將案涉B16號房屋變更登記至孟祥增名下。訴訟中，孟祥增抗辯提出B16號房屋其系通過以房抵債的方式所得，但其提供的《協(xié)議書》及宋建國、廣饒縣東方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借條等證據(jù)，并不足以證明其主張。宋琦將案涉B16號房屋贈與孟某某并變更登記后，孟某某將案涉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為無償性質。

2.關于孟某某轉讓案涉B17號房屋行為是否構成無償轉讓的問題

融合銀行主張孟某某將案涉B17號房屋贈與孟祥增的行為侵害了融合銀行的債權。孟祥增抗辯提出其取得案涉B17號房屋并不是無償“贈與”，而是出資購買，其系該房屋所有人。結合已查明的事實，本院認為，孟某某轉讓案涉B17號房屋的行為不構成無償轉讓性質。理由如下：首先，從案涉購房款的支付主體看，案涉B17號房屋的買賣合同簽訂于2007年5月28日。此時孟某某為中央廣播電視大學的學生，并無相應的經(jīng)濟能力支付數(shù)額巨大的購房款。結合濰坊新華建會計服務咨詢有限公司出具的《證據(jù)》以及孟某某當時的學生身份分析，孟祥增主張購房款以濰坊騰達建材有限公司應歸還其借款支付的理由能夠成立，也即案涉B17號房屋的實際出資人為孟祥增。其次，從購房契稅、費用的交納主體看，孟某某當時并無相應的經(jīng)濟能力，由孟祥增代孟某某繳納了房屋買賣的契稅以及案涉房屋的維修基金費用等。第三，從案涉B17號房屋的裝修費用的承擔主體分析，案涉B17號房屋的裝修施工合同由孟祥增與承包方簽訂，并由孟祥增承擔了案涉B17號房屋的裝修費用。第四，融合銀行雖主張案涉B17號房屋系孟祥增贈與孟某某，孟某某系該房屋的實際所有人，但其并未提交證據(jù)證實。綜合比較融合銀行與孟祥增的主張、提交的證據(jù)，原審法院認定案涉B17號房屋實際所有權人系孟祥增，并無不當。因此，本案不應認定孟某某將案涉B17號房屋轉讓給孟祥增的行為為無償性質。

（二）關于孟某某轉讓案涉B16號房屋的行為是否有損于債權人融和銀行的債權問題

根據(jù)前述分析，作為債務人的孟某某轉讓案涉B17號房屋的行為非無償轉讓性質，已不符合債權人撤銷權之訴的構成要件?；诿夏衬硨干鍮16號房屋轉讓孟祥增的行為為無償性質的認定，該行為是否影響了孟某某的償債能力，并損害了融合銀行的債權，本院進一步評析如下。根據(jù)已查明的事實，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2015）東商初字第114號案件后，根據(jù)融和銀行的申請，查封了孟某某所有的廣饒縣金嶺水岸華庭第13幢1單元101室、廣饒億豐國際時代廣場A33／1-1、A33／1-2號、廣饒縣渤海明珠小區(qū)26號樓東一單元四層東戶房屋及23號樓0-10號車庫，但廣饒縣金嶺水岸華庭第13幢1單元101室經(jīng)實際權利人呂文濤的申請已解除查封；廣饒億豐國際時代廣場A33／1-1、A33／1-2房屋（購買價格929245元）在本案查封之前已被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查封，案件標的額為180萬元；廣饒縣渤海明珠小區(qū)26號樓東一單元四層東戶房屋在查封前已辦理了抵押登記，并被山東省廣饒縣人民法院另案查封。前述事實表明，融合銀行申請法院所采取的保全措施因本案之外的因素導致其申請保全的目的無法完全實現(xiàn)。本案再審期間，孟某某雖提供了正一公司、孟某某銀行賬戶交易明細等證據(jù)，以證明孟某某將案涉B16號房屋轉讓孟祥增的行為并不損害債權人融合銀行的債權。但在案證據(jù)顯示，正一公司、孟某某、宋琦等涉及多起訴訟，正一公司的資產(chǎn)亦被法院采取查封措施，正一公司曾償還銀行貸款本金以及有銀行存款的事實，并不足以證明正一公司、孟某某等債務人具有完全償還債務的能力。故孟某某將案涉B16號房屋轉讓孟祥增的行為損害了債權人融和銀行的債權。

綜上，融合銀行的再審請求部分成立，本院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魯民終1827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東商初字第128號民事判決。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金錢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案件受理費46800元，由孟祥增、孟某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汪　軍

審判員　劉銀春

審判員　汪治平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法官助理趙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