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6)最高法民申635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合肥榮某置業(yè)有限公司。住所地:安徽省合肥市蜀山區(qū)環(huán)湖東路**號。
法定代表人:潘家成,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彭園園,北京市金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鄭德權,安徽徽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合肥市蜀山區(qū)井某某人民政府。。住所地:安徽省合肥市蜀山區(qū)長江西路**號
法定代表人:李衛(wèi),該鎮(zhèn)鎮(zhèn)長。
委托代理人:劉林,安徽端維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合肥榮某置業(yè)有限公司(原合肥榮某物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榮某置業(yè)公司)因與被申請人合肥市蜀山區(qū)井某某人民政府(原合肥高新區(qū)蜀山鎮(zhèn)人民政府,以下簡稱井某某政府)委托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最高人民法院(2015)民一終字第23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已審查終結。
榮某置業(yè)公司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四項、第六項的規(guī)定申請再審稱:一、原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證明,導致認定事實錯誤。1、原審判決認定征地補償費標準為每畝6萬元以及征地補償費的具體構成錯誤。(1)2001年8月15日《項目用地協議書》第三條約定的征地費用標準為“征地補償費每畝6萬元,其中包括:土地補償費、勞力安置補助費、青苗費、附屬物補償費等費用,一次性包干使用”,2001年9月1日《項目征地補充協議》第二條約定土地費按5萬元每畝計算,土地費實為征地補償費,故征地補償費已變?yōu)槊慨€5萬元,但征地補償費數額發(fā)生變化,征地補償費具體構成沒有改變。(2)原審判決認定依據2002年12月3日《項目用地補充協議》第一條、第二條的內容,雙方對原應由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的天地人科文苑項目每畝5萬元的土地補償費及原應由井某某政府承擔的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的承擔主體作出了新的安排,即井某某政府以放棄向榮某置業(yè)公司收取天地人科文苑項目每畝5萬元的土地補償費為代價(青苗費、勞力安置補助費和附屬物補償費仍應由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換取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認定錯誤。(3)榮某置業(yè)公司為天地人科文苑項目118畝土地已交納土地補償費4966元,其他宅基地、水塘和荒地不需要交納土地補償費。原審判決認定榮某置業(yè)公司未舉證證明已支付天地人科文苑項目土地補償費與事實不符。(4)榮某置業(yè)公司依法交納了土地出讓金。天地人科文苑項目出讓用地2003年4月11日依法辦理出讓手續(xù)。榮某置業(yè)公司與合肥市國土資源局簽訂出讓合同,118畝項目用地經評估交納土地出讓金7721816元。2003年4月11日榮某置業(yè)公司辦理天地人科文苑項目征地118畝手續(xù)時已足額向合肥市國土資源局交納土地出讓金。2、原審判決認定土地補償費每畝5萬元與代小郢拆遷安置費互為對價、政府低價出讓天地人科文苑項目用地,雙方當事人將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與天地人科文苑項目土地補償費進行了抵扣,井某某政府不再承擔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上述認定缺乏證據,屬事實認定錯誤。原審判決將征地補償費與土地補償費錯用,且土地補償費每畝5萬元認定事實錯誤。土地補償費與代小郢拆遷安置費數額嚴重不對等,不可能互為對價。多份政府文件證明,鎮(zhèn)政府將復建點命名為“蜀秀園”,榮某置業(yè)公司拆遷面積過大,并同意代井某某政府墊付代小郢拆遷安置補償費用后據實結算,榮某置業(yè)公司從未放棄代小郢拆遷安置補償費用。本案涉及合肥榮某置業(yè)有限公司開發(fā)出讓用地、代井某某政府拆遷復建用地,共有三個地塊。原審判決混淆了地塊以及補償對象,導致判決錯誤。2002年12月3日協議中榮某置業(yè)公司沒有承諾承擔代小郢復建點發(fā)生的拆遷補償安置費用。原審判決認定“免除5萬元每畝土地補償費”構成了對榮某置業(yè)公司墊付代小郢拆遷安置費的對價錯誤。3、原審判決割裂了當事人系列協議的整體性和前后承繼關系,認定事實錯誤。原審判決認為對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承擔主體的認定,應當綜合雙方當事人簽訂的系列協議及履行情況予以判斷。但在這一認定過程中,原審判決仍然割裂了當事人所簽訂的系列協議的整體性、前后關聯與承繼關系,導致認定事實錯誤。割裂了2002年12月3日的《項目用地補充協議》三條內容之間的關聯關系。割裂了2004年8月13日同一天簽訂的《補充協議意向書》和《關于補充協議意向書的承諾》兩者之間的關聯關系。割裂了2002年12月3日簽訂的《項目用地補充協議》、2004年8月13日簽訂的《補充協議意向書》及《關于補充協議意向書的承諾》和2006年1月18日簽訂的《征地補充協議》之間的相互關聯與承繼關系。2004、2006年兩份協議中的200畝土地,實際上是對2002年《項目用地補充協議》第三條中150畝土地的擴大。二、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五條中規(guī)定:“當事人對合同條款的理解有爭議的,應當按照合同所使用的詞句、合同的有關條款、合同的目的、交易習慣以及誠實信用原則,確定該條款的真實意思?!痹瓕徟袥Q錯誤解釋雙方協議尤其是2002年12月3日的《項目用地補充協議》。1、文義解釋支持榮某置業(yè)公司對其墊付的代小郢拆遷安置費的返還請求權。盡管當事人前后簽有幾個系列協議,但如何理解和解釋2002年12月3日《項目用地補充協議》第三條的含義,是本案的關鍵所在。原審判決進行限縮解釋錯誤,背離了文義解釋方法。2、目的解釋也同樣支持榮某置業(yè)公司對其墊付的代小郢拆遷安置費的返還請求權。當事人在2002年12月3日訂立《項目用地補充協議》時,訂立的目的不可能僅將征地補償款590萬元中土地補償款作為11602.58萬元的唯一對價,這也是市場經濟誠信原則的基本要求,在市場交易中互利雙贏才是當事人的合同目的,原審判決背離合同目的對內容進行解釋錯誤。3、整體解釋也同樣支持榮某置業(yè)公司對其墊付的代小郢拆遷安置費的返還請求權。雙方當事人在2002年、2004年、2006年所簽訂的多個協議具有緊密的相關和承繼關系,其解釋適用當然也應當相互參照、整體解釋,才能得出當事人的客觀真實意思。同時,每一個協議內容的解釋也需要整體解釋的方法,尤其是2002年協議的三條內容只能通過整體解釋才能呈現出客觀真實情況。原審判決違背了對合同內容進行整體解釋的方法,適用法律錯誤。
井某某政府提交答辯意見稱:一、榮某置業(yè)公司再審提交的證據均不屬于新證據,不應采納。二、原審判決認定征地補償費每畝6萬元以及具體構成正確。榮某置業(yè)公司交納的土地出讓金與本案沒有關聯性。三、2002年12月3日《項目用地補充協議書》是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不存在榮某置業(yè)公司所稱的土地補償費與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且榮某置業(yè)公司主張的金額不對等,并非是在2002年12月3日簽訂《項目補充協議書》時預測的拆遷補償及安置費用的不對等,而是在2015年時隔十三年后由司法機關作出的鑒定結論。十三年前免除的土地補償費金額與十三年后經過鑒定的數額相比,顯然不具備任何可比性。正是榮某置業(yè)公司嚴重拖延安置導致拆遷成本成倍增加。四、榮某置業(yè)公司提交的《情況說明》以及會議紀要等文件,均不能證明代小郢復建點的拆遷費用由井某某政府承擔。五、涉案各份協議均能證明代小郢復建點的拆遷費用由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與井某某政府無關。原審判決并未割裂當事人系列協議的整體性和前后承繼關系。井某某政府免除榮某置業(yè)公司每畝5萬元的土地補償費的對價是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包括代小郢復建點在內的土地拆遷費用和安置費用。原審判決正確,請求駁回榮某置業(yè)公司的再審申請。
本院經審查認為,榮某置業(yè)公司的再審理由均不能成立,具體理由如下。
一、關于井某某政府應否向榮某置業(yè)公司支付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及利息的問題。井某某政府應否向榮某置業(yè)公司支付本案所涉及的代小郢復建點安置費,應當綜合雙方關于該費用如何承擔的意思表示及其后的實際履行情況加以判斷。首先,從雙方所簽涉及代小郢復建點安置事宜的相關協議內容分析。井某某政府的前身蜀山鎮(zhèn)政府(甲方)與榮某置業(yè)公司的前身榮某物業(yè)公司(乙方)于2001年9月1日簽訂的《天地人科文苑拆遷復建協議》第三條約定:在復建用地范圍內的拆遷工作由甲方負責并支付費用,甲方要求,乙方可代為墊付,與天地人科文苑需交的土地費一并結算;第四條約定:天地人科文苑的復建房建筑費用由乙方負責支付,復建用地范圍內的復建房建筑費用由甲方負責支付。甲方要求,也可代為墊付并同天地人科文苑土地款一并結算。依據上述約定,案涉復建用地范圍內所產生的拆遷安置費用本應屬井某某政府的負擔范疇。但此后,井某某政府(甲方)與榮某物業(yè)公司(乙方)另行簽訂了《項目用地補充協議》,該協議第一條約定:天地人科文苑項目及拆遷恢復樓建設涉及征用井某某蜀山村集體土地(主要是上公崗、代小郢農民住宅地),……甲方不再按原協議規(guī)定收取征地補償費中每畝5萬元的土地補償費,乙方負責按照安徽省合肥市人民政府合政(2000)53號文件對征用耕地農民進行青苗、安置和附屬物補償。本宗地涉及的一切有關費用與甲方無關;第二條約定:乙方在實施天地人科文苑項目拆遷蜀山村上公崗和實施拆遷恢復樓建設拆遷蜀山村代小郢及部分鎮(zhèn)、村企業(yè)時,應嚴格按照合肥市人民政府71號令規(guī)定執(zhí)行。其拆遷過程發(fā)生的拆遷補償和住房安置等一切費用均由乙方支付,甲方不再承擔任何費用。該協議上述約定表明,雙方已就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補償費用的承擔主體進行了相應的變更,即井某某政府通過免除榮某物業(yè)公司應交納相關土地補償費的方式,由榮某物業(yè)公司承擔原由井某某政府負擔的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補償費。其次,從上述協議簽訂后的實際履行情況來看。榮某物業(yè)公司在履約過程中,于2004年8月13日向井某某政府出具的《關于補充協議意向書的承諾》載明:代小郢農房拆遷復建資金由榮某物業(yè)公司承擔。榮某物業(yè)公司通過出具書面承諾的方式,對前述協議所約定的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承擔主體的變更再次進行了確認。另外,井某某政府向國土部門調取的相關資料亦可反映天地人科文苑項目用地已由政府低價出讓與榮某置業(yè)公司,并且榮某置業(yè)公司也未舉證證明其存在實際支付該項目土地補償費的行為。故二審判決基于已查明的上述事實,并結合雙方的舉證情況,認定井某某政府不應再行承擔代小郢復建點安置費用有合同及事實依據,相應的基本事實的認定并不缺乏證據證明。至于榮某置業(yè)公司就本案代小郢復建點安置費用及利息的承擔事宜所主張的其他再審事由能否成立,本院逐一評析如下:1.關于征地補償費標準及具體構成的認定問題。依據蜀山鎮(zhèn)政府與榮某物業(yè)公司于2001年8月15日簽訂的《項目用地協議書》第三條約定,征地補償費每畝為6萬元,其中包括:土地補償費、勞力安置補助費、青苗費、附屬物補償費等費用,而署期為2002年12月3日的《項目用地補充協議》僅將征地補償費中的土地補償費標準明確為每畝5萬元。鑒于征地補償費中尚包括勞力安置補助費、青苗費等其他費用,榮某置業(yè)公司主張雙方已協議將征地補償費用由每畝6萬元變更為每畝5萬元無事實依據,故原審對此認定并不缺乏證據證明。2.關于榮某置業(yè)公司土地補償費的支付問題。榮某置業(yè)公司主張其已交納土地補償費4966元,而項目所涉宅基地、水塘和荒地則無需交納土地補償費,無相應證據證明。即便其主張已付土地補償費4966元的事實屬實,因該項目所涉地塊面積達一百余畝,依據雙方約定的土地補償費每畝5萬元的標準計算,其亦未完全履行實際支付項目占用土地補償費的義務,故榮某置業(yè)公司關于其已交納土地補償費的再審理由不能成立。3.關于榮某置業(yè)公司交納的土地出讓金問題。土地出讓金系土地受讓方按規(guī)定向政府土地管理部門所應交納的土地出讓費用,而本案雙方爭議的征地補償費則是國家建設征用土地時,按照被征用土地的原用途給予各征收單位補償的相關費用,兩者具有本質上的區(qū)別。榮某置業(yè)公司是否足額支付土地出讓金非本案再審審查范圍。4.土地補償費與代小郢復建點拆遷安置費用的對價問題。二審判決判令由榮某置業(yè)公司承擔該部分安置費用系基于其與井某某政府所簽相關協議的約定,兩者之間是否具備對價系雙方對自身財產權益的自愿處分行為,與榮某置業(yè)公司依約承擔代小郢復建點安置費用的責任無關,榮某置業(yè)公司該異議非本案再審審查的范圍,其以此為由對本案申請再審缺乏法律依據。
二、關于二審判決適用法律是否錯誤的問題。榮某置業(yè)公司再審主張二審判決對雙方于2002年12月3日簽訂的《項目用地補充協議》第三條未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五十二條的規(guī)定進行整體解釋,屬適用法律錯誤。本院經審查認為,二審判決綜合雙方于2006年1月18日簽署的《征地補充協議》相關條款與本案爭議條款的關系,以及該條款前后語句的含義,認定案涉條款所述的“全部費用”不包括代小郢復建點的拆遷安置費用合理有據,并且進行了充分說明和全面分析,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五十二條的精神相符,故原審適用法律亦無不當。
綜上,榮某置業(yè)公司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規(guī)定的應當再審情形。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合肥榮某置業(yè)有限公司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李相波
審判員 陳 佳
審判員 馬成波
二〇一九年五月十三日
書記員 雷 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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