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東無罪釋放案

被告人：趙恒東，男，47歲，系中國科學院沈陽計算技術研究所學術辦公室工程師，兼任遼寧省電子計算機學會副秘書長。1986年1月14日被逮捕。

被告人趙恒東，因貪污一案，遼寧省沈陽市人民檢察院于1986年4月29日，向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查因證據(jù)不足，退回沈陽市人民檢察院補充偵查。同年6月22日，沈陽市人民檢察院再次將該案移送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

起訴書認定趙恒東的犯罪事實是：

1984年12月8日至1985年3月20日，被告人趙恒東利用主管遼寧省計算機學會翻譯、出版、銷售PC微型電子計算機中文資料（簡稱“PC資料”）的工作之便，將中國科學院科學儀器廠、中國科學院沈陽分院科技器材服務公司、沈陽計算技術研究所工廠等16個單位購買省計算機學會“PC資料”的貨款350505元，采取簽訂“科技咨詢和智力開發(fā)”業(yè)務合同的手段，分別轉(zhuǎn)入遼寧省科技咨詢中心和智力開發(fā)中心。然后，趙恒東利用保管公章之便利，擅自加蓋公章，又模仿遼寧省計算機學會理事長張振宇的簽字，先后10次提取咨詢津貼和獎勵費99756.8元，據(jù)為己有。

1984年12月期間，遼寧省計算機學會為福建省武夷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公司推銷微型計算機15臺，收代銷款25396元。事后，趙恒東采取簽訂“科技咨詢”業(yè)務合同的手段，將代銷費轉(zhuǎn)入省科技咨詢中心，然后又加蓋公章，模仿張振宇的簽字，先后4次從省科技咨詢中心提取咨詢津貼和獎勵費7200元，據(jù)為己有。

趙恒東將以上所貪污的贓款106956.8元，以本人和其妻的名字存入三個區(qū)七個儲蓄所，并支取利息1903.55元。

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確定專人對檢察院起訴書中認定被告人趙恒東的犯罪事實，進行了歷時7個月的認真細致地審查，查明：

被告人趙恒東于1984年4月，得知全國從國外引進10萬余臺PC微型電子計算機，隨機外文資料（說明書）有限，且很零散，廣大用戶渴望有一套較全面系統(tǒng)的中文資料。為滿足用戶之需，趙恒東與學會理事長張振宇商定，搜集PC微機原文資料，以學會的名義，組織一批專業(yè)、外文兼優(yōu)的科技人員，利用業(yè)余時間進行翻譯。1984年6月14日，趙恒東組織以劉熙明為代表的22名譯者，并與其簽訂了翻譯“PC資料”協(xié)議書。協(xié)議書確定了譯稿要求、交稿時間和稿酬標準。協(xié)議書中沒有明確盈利如何分配。為解決資金困難，趙恒東采用預收訂戶資料款的方法，向全國28個省、市、自治區(qū)發(fā)了“PC資料”征訂單。資料翻譯成文后，趙恒東經(jīng)與張振宇商量，印刷7000套。在印刷過程中，利用邊印邊售的辦法，直接售出資料1805套。同時，收到用戶預訂資料1185套。代管收支的沈陽計算技術研究所財務處先后收到用戶征訂款346996元。此期間，學會理事長張振宇準備調(diào)出，便找趙恒東研究稿酬分配問題。趙恒東提出分配方案，并從計算技術研究所財務處取出279889.08元，用于支出印刷費219304.75元，運雜費22266.44元，稿酬26362.50元，能源費11955.39元。趙恒東為將印好未售出的資料全部提供給用戶，與學會理事長張振宇一起，征得省科技咨詢中心經(jīng)理同意，代表遼寧省計算機學會科技咨詢服務中心，通過遼寧省科技咨詢中心、智力開發(fā)中心，與“PC資料”用戶，簽訂了五個科技咨詢合同，有償轉(zhuǎn)讓“PC資料”5195套（含預訂的1185套），合同成交額達360505元。1985年12月，趙恒東與福建武夷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公司簽訂一份科技咨詢業(yè)務合同，幫助推銷PC機15臺，武夷公司按合同規(guī)定付給技術咨詢服務費25395元，轉(zhuǎn)入省科技咨詢中心帳戶。1985年3月至8月10日，趙恒東先后根據(jù)合同提取30%技術咨詢費和獎勵費的規(guī)定，從省科技咨詢中心和智力開發(fā)中心，支取106956.8元。趙恒東因提款金額巨大，分配方案尚未確定，整個工作尚未結束，全部帳目尚未結算，且以防巨款丟失，以本人和其妻的名字分別存入市內(nèi)十個儲蓄所。趙恒東對提款、存款時間、金額逐一記入帳薄。1985年11月11日，趙恒東支取存款利息60元，當即又轉(zhuǎn)存儲蓄所。同年11月2日，趙恒東又支取存款利息1228.42元，加上前次轉(zhuǎn)存利息剩余的75.13元，存放在辦公室卷柜內(nèi)。趙恒東被捕前一天將此款帶在身上待存，捕后被搜出。上述帳目經(jīng)財會專家核算，分文不差，趙恒東一文未動。

起訴書認定趙恒東貪污的幾種手段，事實是這樣的：

關于“被告人利用保管公章的便利，擅自加蓋公章”一節(jié)，經(jīng)查：遼寧省電子計算機學會成立時間不長，趙恒東組織上述科技咨詢時，學會除理事長外，具體工作只有他一人，且系副秘書長，又是此項活動的課題負責人，故無“擅自加蓋公章”可言。

關于“被告人模仿省計算機學會理事長張振宇的簽字”，擅自提款一節(jié)，經(jīng)查：張振宇證實，趙恒東簽的“張振宇”三個字并非模仿，而是趙的習慣筆法。經(jīng)對字跡文檢技術鑒定亦否定是模仿。起訴書認定是模仿，與事實不符。遼寧省科技咨詢中心和智力開發(fā)中心工作人員于學紅、郭庭淑、何素娟證實，趙恒東提款時，在經(jīng)辦人欄和分支機構負責人欄內(nèi)，都要簽上自己的名字時，于學紅問：你們學會是否還有別的負責人。趙說還有張振宇。于便讓趙簽上張振宇的名字。他們還證實：趙恒東提款符合合同規(guī)定，有代表機關的公章，其手續(xù)是健全的。

關于趙恒東以本人和其妻王蓉芳的名字存款的問題，經(jīng)查：1985年5月末一個上午，趙恒東從遼寧省科技咨詢中心提取51000多元，時近中午，下午銀行不辦公，考慮款額巨大，得留印存款，在匆忙中從家里順手拿起妻子王蓉芳的名章，趕去銀行存款。王蓉芳并不知此事。至于以本人名字存款一事，趙恒東是此項課題的組織者，又是學會的負責人，而且是僅有的工作人員，他把應歸少數(shù)個人的咨詢費，以個人名義存入銀行，是正當?shù)男袨椤?/span>

綜上，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

一、趙恒東按規(guī)定提取30%的咨詢費是合法的。1982年2月15日，中國科協(xié)、財政部（82）科協(xié)發(fā)咨字024號文件規(guī)定：“科技咨詢服務是一項新事物，是推動四化建設的一項重要工作”，“是科技部門走上社會化的一種形式”，“所需經(jīng)費及報酬應逐步由聘請、委托單位負擔，采取合同制的辦法”。文件還把“為引進外國技術和設備提供技術咨詢”，規(guī)定為“科技咨詢服務范圍”。1985年《遼寧省科學技術咨詢中心工作任務和業(yè)務范圍》把“技術咨詢服務”和“翻譯科技資科”均規(guī)定為業(yè)務范圍。中國科學院沈陽分院（85）57號文件、遼科協(xié)（83）41號文件和沈陽市委、市政府（1985）30號文件均規(guī)定，參加咨詢項目的科技人員可提取不超過純收益30%的酬金?？梢?，趙恒東組織人員利用業(yè)余時間，翻譯、印刷、并依法簽定合同，有償轉(zhuǎn)讓“PC資料”，從中提取30%的咨詢費是合法的。

二、趙恒東主觀上沒有侵吞10萬余元的故意。趙恒東對盈利的處理意見，在其工作日記本、工作總結中均有記載：“這筆款數(shù)額大，不好處理，只好存起來，到年終根據(jù)情況再處理，必要時交給所里一些，再交省科協(xié)一些，做為對工作有貢獻同志的獎勵。我個人得多少由單位定”。“我個人意見10萬元交所，由所里按咨詢方面的規(guī)定，分配給參與這項工作的人。提成后的余款，能買臺轎車，產(chǎn)權歸所，學會有使用權”。以上意見，趙恒東向沈陽計算技術研究所副所長蘭貴興、劉廣迪及張振宇等領導同志匯報過。趙恒東還在不同時間、地點，曾向多人講過以上意見。這些均有人證明。

三、趙恒東在客觀上沒有貪污的行為。趙恒東雖然將這筆款以本人和其妻的名字存入銀行，但在自己建立的現(xiàn)金帳上均有明確記載；且簽訂咨詢合同是公開進行的，按有關文件規(guī)定提取30%咨詢費是人所共知；趙恒東雖然兼任計算機學會副秘書長，但他還是計算技術研究所的人。因此，計算技術研究所有關規(guī)定對趙恒東如何處理這筆款有制約和限制作用；趙恒東組織翻譯、印刷“PC資料”，全部帳目由所財務處代管，收支是受所監(jiān)督的。

四、趙恒東提取的咨詢費是科技人員業(yè)余從事勞動應得的報酬。我國刑法規(guī)定，貪污犯罪侵犯的直接客體必須是公共財產(chǎn)，沒有侵害公共財產(chǎn)不構成貪污罪。趙恒東組織20余名科技人員利用業(yè)余時間翻譯“PC資料”所得收入，按照中央在科技體制改革的決定中關于“科學技術人員在完成本職工作和不侵犯本單位技術權益、經(jīng)濟利益的前提下，可以業(yè)余從事技術工作和咨詢服務，收入歸己”的規(guī)定，提取30%咨詢費是合情合理的。

據(jù)此，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確認趙恒東的行為未觸犯刑法，不構成貪污罪。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0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11條第1款第（一）項的規(guī)定，對被告人趙恒東宣布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