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公訴機關河北省藁城市人民檢察院。

原審被告人于勤安，男，1968年11月12日出生，漢族，初中文化，石家莊市藁城區(qū)南營鎮(zhèn)人，捕前住該村。2013年10月11日因涉嫌強迫交易罪被藁城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24日被依法執(zhí)行逮捕?，F(xiàn)已刑滿釋放。

辯護人王連香，河北宏世成律師事務所律師。

河北省藁城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于勤安犯強迫交易罪一案，本院于2014年3月3日作出（2014）藁刑初字第00051號刑事判決。判后，公訴機關未抗訴，原審被告人于勤安未上訴，該判決已生效。原審被告人于勤安于2019年2月25日向本院提出申訴，2019年3月29日本院作出（2019）冀0109刑申1號再審決定書，決定：本案由本院另行組成合議庭進行再審；本案再審期間不停止原判決的執(zhí)行。2019年4月16日再審立案，本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石家莊市藁城區(qū)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石曉旭出庭履行職務。原審被告人于勤安及辯護人王連香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審查明，2010年6月9日，藁城市村民委員會（于彥格時任村書記、村委會主任）與神宇公司（法定代表人谷羊群）簽訂委托代建協(xié)議，由神宇公司負責代建新民居工程。2010年11月16日，雙方簽訂補充協(xié)議，規(guī)定如委會不能按合同約定付款，由神宇公司自行售樓，售樓款由神宇公司支配。2011年3月30日，因委會不能按合同約定給付神宇公司工程款，委會、神宇公司及參與承建新民居工程的成華公司（法定代表人金福成）簽訂三方協(xié)議，神宇公司將新民居工程的開發(fā)建設權轉讓給成華公司。2011年11月，新民居建成竣工，委會未能按合同約定給付成華公司工程款，成華公司在與委會商議后開始售樓。因上調房價，引起一些村民不滿，在被告人于勤安（時任委會主任）和楊國芳（已判決）的組織下，成立了“委員會”，開始印制購房協(xié)議、刻制印章，并議定了房價及付款方式。被告人于勤安2013年1月30日書寫以下內容：根據(jù)廣大村民強烈要求，現(xiàn)成立委員會，成員：楊增江、于瑞奇、楊春路、楊會敏、于申良、楊國芳，委員會全權負責宜安新民居銷售管理一切事物。于勤安（簽章）。交于被告人楊國芳。2013年2月2日，經村廣播，“售樓委員會”開始銷售新民居3號樓，同日楊國芳持被告人于勤安開具的授權書找開鎖公司將新民居3號樓的房門鎖芯換掉，以“售樓委員會”名義，按均價1070元每平方米，以先繳50000元，而后每年至少繳10000元，至繳清為止的付款方式，與部分村民簽訂認購協(xié)議，并向簽訂認購協(xié)議的村民發(fā)放新?lián)Q的房間鑰匙，共售出新民居3號樓47戶，接收房款233萬元，存于南營信用社談文巧代辦點。

另查明，楊國芳在被告人于勤安的個人授權下委托開鎖公司強行換掉3號樓的門鎖，經藁城市涉案物品價格鑒定中心價格鑒證結論書鑒證結論，被換掉無牌防盜門鎖芯（JW1104）48個，價值2400元；無牌樓宇門鎖芯4個，價值280元。

本院原審認為，被告人于勤安伙同他人采用暴力手段控制他人商品后強行出賣，情節(jié)嚴重，已構成強追交易罪。被告人于勤安庭審中辯稱，我是村主任，售新民居樓是全體村民的意思，不是為我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我才簽的字，簽字代表村委會。沒有使用強迫暴力，我不構成強迫交易罪。辯護人辯稱，本案涉及的新民居住宅項目不屬于市場交易中的商品，新民居住宅的所有權和銷售權屬于集體所有，建筑施工方并未取得新民居住宅的完全銷售權，被告人于勤安客觀上沒有實施暴力行為，本案是委托代建合同履行過程中引發(fā)的合同糾紛應通過民事途徑加以解決，起訴書指控被告人于勤安犯有強迫交易罪的事實，不符合強迫交易罪的犯罪構成要件，被告人于勤安主觀上沒有牟取非法利益的目的和故意，客觀上沒有實施暴力行為，本案涉及的新民居住宅的所有權屬于集體所有，新民居住宅是使用村民宅基地建設的特定村民住宅。不具有自由交易和自由流通的商品屬性，被告人于勤安強迫交易罪名不成立。針對被告人于勤安及其辯護人的上述辯解，經庭審質證的證據(jù)證實，由被告人于勤安個人授權委托，楊國芳伙同他人私自刻制售樓委員會印章，印制新民居住宅樓認購協(xié)議，楊國芳等人找開鎖公司強行換掉新民居3號樓的門鎖，是對他人的商品實施的一種暴力手段取得對該商品的控制，以私自成立的售樓委員會名義違背有權出賣該商品方的意愿銷售房屋，其行為違背了他人意愿，目的是出賣他人商品，把新民居樓房賣給他人，不僅侵犯了他人的合法權益，而且侵犯了商品交易自愿公平原則，破壞了市場交易秩序。被告人于勤安明知其授權沒有經過召開村委會會議或村民代表大會討論決定，而讓楊國芳等人銷售新民居3號樓，于勤安的授權是個人行為，并造成買賣新居民3號樓不能公平交易，情節(jié)嚴重，構成強追交易罪。被告人于勤安及其辯護人的上述辯解與事實不符，對被告人于勤安及其辯護人的辯解，本院不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條、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被告人于勤安犯強迫交易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00元。（刑期自判決執(zhí)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zhí)行以前先行羈押的，羈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3年10月11日起至2015年4月10日止；罰金自判決生效后十日內繳納）。

原審被告人于勤安辯稱，一、原審認定申訴人構成強迫交易罪，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強迫交易罪，是指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買強賣商品，強迫他人提供服務，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本罪必須發(fā)生在商品或服務交易中，行為人與被害人之間有交易事實存在，侵害的也是交易雙方中一方的權益。而本案中，交易雙方是村委會與村民，與他人并沒有交易關系，在實際交易者之間并沒有受害者，更不存在強買強賣的行為，交易雙方完全是自愿行為。本案認定申訴人采用暴力手段控制他人商品，予以出售，即使此認定屬實，這種行為并不符合強迫交易罪的犯罪構成。何況此認定與事實嚴重不符，原審證據(jù)以認定此事實的證據(jù)不足。二、原審將涉案房產認定為“他人”商品與事實不符，證據(jù)不足。涉案房產系“新民居”房產，是采取先占后補的方式取得的，根據(jù)國家政策及相關“協(xié)議”，新民居的所有權及房產權均屬于委會所有。申訴人系村委會主任，有權代表村委會行使權利，且申訴人行使權利的行為系經全村村民代表同意（通過簽名的形式予以通過），因此，申述人處分的并非“他人”商品。三、一審判決認定村委會將銷售權交給成華房地產開發(fā)公司的所有村委會的書面材料，在申訴人上任后，上屆村委會成員并未將其移交本屆村委會，作為現(xiàn)任村委會主任的申訴人對此并不知情，且在開發(fā)商違反協(xié)議規(guī)定將樓房出售給本村村民以外的人員時，所謂的監(jiān)督售樓小組任何人并沒有向村委會兩委反映。作為村主任的申訴人，在開發(fā)商違規(guī)向外人出售涉案房產，嚴重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情況下，經全體村民（通過簽名的形式）選舉成立了“售樓委員會”，這完全是村民自治的合法行為。對此事實，申訴人在庭審時向法庭提交村民簽名的書面證據(jù)，但原審法庭卻置此事實于不顧，對申訴人等提交的證據(jù)置之不理，將村民自治行為認定為申訴人的個人行為，完全是在歪曲事實。綜上所述，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主要證據(jù)不足，懇請貴院查明事實，正確適用法律，還申訴人之清白，依法判決申訴人于勤安無罪。

原審被告人于勤安辯護人辯稱，一、申訴人在賣房過程中主觀上沒有強迫交易的故意，客觀上沒有強迫交易的行為，也沒有取得經濟利益的行為和目的；二、代建商售房中擅自提價是嚴重違約，將部分房賣給外村人是違法行為，極大地損害了大多數(shù)民的合法權益；三、申訴人作為合法選舉的村委會主任，在征得多數(shù)人同意后，以售房委員會名義賣房的性質，應屬合法的保護性措施。

公訴機關石家莊市藁城區(qū)人民檢察院在再審中提出，強迫交易罪，是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買強賣商品、強迫他人提供服務或者強迫他人接受服務，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原審證據(jù)均自公安機關依法取得，證據(jù)客觀、真實、有效，經法庭質證，確鑿無疑，且出示的證據(jù)能相互印證，能形成一個完整的證據(jù)鏈條，足以證實被告人于勤安實施了強迫交易的行為。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條規(guī)定，以暴力、脅迫手段強買強賣商品，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門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guī)定（一）》第28條中對強迫交易案的具體規(guī)定，造成直接經濟損失2000元以上的，強迫交易三次以上或者強迫三人以上交易的，強迫交易數(shù)額10000元以上，或者違法所得數(shù)額2000元以上的，應予立案追訴。被告人于勤安采用暴力手段控制他人商品后強行出賣新民居3號樓47戶，情節(jié)嚴重，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條，應當受到刑法處罰，其法定刑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綜上所述，起訴書認定本案被告人于勤安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依法應當認定被告人有罪，請合議庭根據(jù)被告人的犯罪事實及情節(jié)、認罪態(tài)度及所造成的社會危害等，依法作出公正判決。

本院再審查明，同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另查明，原審被告人于勤安同案被告人楊國芳，經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再審，于2019年1月29日作出（2018）冀01刑再字10號刑事判決書，判決：一、撤銷藁城市人民法院（2013）藁刑初字第00221號刑事判決和本院（2014）石刑終字00178號刑事裁定；二、原審被告人楊國芳無罪。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條規(guī)定的強迫交易罪，是指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迫交易的相對方違背自己意志，拿出自己的產品或服務等被迫作出交易的行為，其侵犯的是商品交易市場秩序，違背了市場交易中公平自愿的原則。違背他人意志，強迫他人與己或者第三人交易是本罪的本質特征。本案中河北省石家莊市藁城區(qū)新民居的所有權屬于村集體所有，代建商只有銷售權，沒有所有權；原審被告人于勤安沒有采用暴力或者威脅手段強迫代建商與已交易?！笆蹣俏瘑T會”雖沒有以經過村民代表大會選舉的合法方式成立，但大多數(shù)村民簽《明白紙》認可售樓委員會，原審被告人于勤安等人的行為，破壞了村委會與代建商簽訂的合同，強行剝奪了代建商的銷售權，是一種民事侵權行為。原審被告人于勤安的行為不符合強迫交易罪的構成要件，原藁城市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不成立。原審被告人于勤安及其辯護人提出的無罪的意見，本院予以采納。

經報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九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藁城市人民法院（2014）藁刑初字第00051號刑事判決；

二、原審被告人于勤安無罪。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河北省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書面上訴的，應當提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