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鞍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刑 事 判 決 書
(2017)遼03刑再2號
原公訴機關遼陽市宏偉區(qū)人民檢察院。原審被告人白自剛。
遼陽市宏偉區(qū)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宏偉法院)審理遼陽市宏偉區(qū)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宏偉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一案,于2010年12月10日作出(2011)宏刑初字第4號刑事判決,認定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白自剛不服,提出上訴。遼寧省遼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遼陽中院)于2011年1月28日以(2011)遼陽刑二終字第7刑事裁定,撤銷原判,發(fā)回宏偉法院重審。宏偉法院于2011年6月1日作出(2011)宏刑重字第3號刑事判決,認定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免于刑事處罰。后遼寧省遼陽市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白自剛提出上訴,遼陽中院于2011年9月1日以(2011)遼陽刑二終字第94號刑事裁定,撤銷重審判決,再次發(fā)回宏偉法院重審。宏偉法院于2011年12月1日作出(2011)宏刑重字第7號刑事判決,以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白自剛不服,再次提出上訴。遼陽中院于2012年1月11日以(2012)遼陽刑二終字第25號刑事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后交付執(zhí)行。原審被告人白自剛于2015年4月20日向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遼寧高院)提出再審申請。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7年4月10日作出(2015)遼刑監(jiān)字第00258號再審決定書,指令本院再審本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7年7月18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遼寧省鞍山市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趙國光、萬威力出庭履行職務,原審被告人白自剛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宏偉法院(2011)宏刑重字第7號刑事判決重審認定:2003年起,被告人白自剛擔任遼陽石化分公司動力廠設備科設備管理高級工程師。2007年,遼陽石化分公司建設二十萬噸/年乙二醇及配套工程,由中油吉林化建工程股份有限公司遼陽項目部承建。該項目部下屬小安裝四公司施工隊負責拆除遼陽石化分公司動力廠所屬的一條不銹鋼舊氧氣管線,動力廠領導遂指派被告人白自剛負責將被拆除的不銹鋼管線的收回。2007年7、8月份左右,白自剛得知拆除下來的不銹鋼管線有丟失現(xiàn)象,并認定是小四安裝公司施工隊將拆除的不銹鋼管線拉走,便向該施工隊追要白鋼管。該施工隊負責人范宏偉得知后找到遼化后勤服務公司綠化隊的魏世普和祁麗君幫忙。因祁麗君與白自剛曾經(jīng)是鄰居,祁麗君便打電話約白自剛到其辦公室面談,同時欲將該施工隊的辛海斌介紹給被告人。同時,范宏偉將1萬元交給辛海斌,讓辛海斌將錢交給白自剛化事。之后,辛海斌于白自剛在祁麗君的辦公室見面,祁麗君給雙方介紹后離開。辛海斌與白自剛在辦公室內(nèi)發(fā)生口角,不長時間后二人離開。期間,辛稱其將用信封裝的1萬元人民幣交給白自剛,并請被告人白自剛不要再追要被拆除的不銹鋼管,被告人白自剛未收下1萬元。2007年末,小安裝四公司施工隊隊長范宏偉到動力廠簽拆除管線的工作量單,被告人白自剛未予簽字。2008年底,被告人白自剛找到辛海斌繼續(xù)追要被小四安裝公司施工隊拆除下來的不銹鋼管。辛海斌將此情況告訴了中油吉林化建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原遼陽項目部經(jīng)理袁貴喜。之后,袁貴喜在遼陽石化分公司一號崗附近將裝有5萬元人民幣現(xiàn)金的印有“中國建設銀行”字樣的白色袋子交給了辛海斌,并同時告訴遼陽項目部的楊海龍與辛一同將該5萬元人民幣交給被告人白自剛。辛海斌和楊海龍到被告人白自剛的辦公室后,請求被告人白自剛不要再追要不銹鋼管,辛海斌拿出3萬元交給被告人白自剛,被告人白自剛未收。辛海斌和楊海龍離開被告人白自剛的辦公室后,楊海龍問辛為什么只拿出3萬元,辛稱欲留下2萬元與楊海龍平分。后辛、楊二人向袁貴喜匯報被告人白自剛沒有收錢情況。袁貴喜讓辛海斌和楊海龍再去送,并讓辛海斌自己進被告人白自剛的辦公室送錢。后辛海斌和楊海龍稱當天下午1時許,二人開車再次到動力廠,楊海龍在設備科樓外車內(nèi)等候,辛海斌自己進入設備科樓,將5萬元人民幣交給被告人白自剛,被告人白自剛將錢收下。綜上,被告人白自剛利用其職務便利,收受他人給予的賄賂5萬元人民幣。2010年4月22日,被告人白自剛被抓獲歸案。
認定上述事實的證據(jù)有經(jīng)宏偉法院當庭舉證、質(zhì)證的證人辛海斌、楊海龍、祁麗君、宋民丹、馬殿龍證言、鑒定結(jié)論、書證、戶籍證明、扣押物品清單、情況說明、視聽資料、物證白色袋子等證據(jù)予以證明。
宏偉法院認為,關于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白自剛受賄1萬元的事實,均系證人證言:分別是證人辛海斌、祁麗君、范宏偉、魏世普證言。上述證據(jù)只有證人辛海斌證言是直接證據(jù),其他證人證言均是間接證據(jù)。證人辛海斌兩份證言在給白自剛送1萬元錢的細節(jié)上不一致:第一份稱“白自剛當時特意問我多少錢,我說1萬”;第二份稱:當時沒告訴他具體數(shù),只說是老板的心意。其證言稱證人祁麗君第一次將辛介紹給白,之前其將范宏偉給其拿的1萬元欲由祁代轉(zhuǎn)交給白,祁沒管。對此祁麗君的證言吻合,公訴機關僅憑此點認定辛海斌的證言真實,且可以推定白自剛收受該筆1萬元錢的事實,那么此種認定實屬牽強。公訴機關忽視了辛海斌證言中提及到事后“祁麗君給我打電話,說我送給白自剛的1萬元,白不想要了,想給我退回來”,對此,于祁麗君證言中“并不知道白自剛找辛海斌的目的是什么”是不一致的。也就是說唯一指控白自剛受賄1萬元的辛海斌證言出現(xiàn)矛盾點。證人祁麗君只能證明辛海斌拿著欲給白自剛的1萬元與白見面,該證言證明的內(nèi)容與被告人白自剛供述一致,那么其是否給了白自剛祁并不知道。證人范宏偉證言只能證明他給了辛海斌1萬元欲讓其送給白自剛,辛是否送了其只能聽辛說;證人魏世普證言是一份傳來證據(jù),其聽范宏偉提起過星期六挨家給送的1萬元,其中包括給白自剛,那么根據(jù)相關證據(jù)表明,范宏偉即使送了也并非在星期六、也并非挨家送的。所以該份證據(jù)更無法證明白自剛受賄1萬元的事實。另外,辛海斌還證實送完1萬元后又給白自剛送了5000元,該5000元也是范宏偉給他的,那么范宏偉的證言只提及給過辛海斌1萬元,公訴機關對此并沒有向范宏偉核實,也就是說該5000元的來源是什么?是否可能是辛海斌第一次送給白,白沒有接受的那1萬元中的5000元?另外,根據(jù)祁麗君和辛海斌證言均可證明辛海斌給白自剛送這1萬元時,辛、白二人是第一次見面,也就是白自剛在第一次與施工單位人員見面時就受賄1萬元,這似乎有悖常理。如果白自剛收下了1萬元,那么接下來的5000元公訴機關也應當認定為白自剛受賄數(shù)額,而公訴機關對此卻沒有認定。所以上訴證據(jù)不具有排他性,不能足以證明白自剛受賄1萬元的事實。
被告人白自剛受賄5萬元事實成立。理由:依據(jù)證人辛海斌、楊海龍兩份證言和第一段視聽資料。證人辛海斌證言證明其與楊海龍共同到白自剛辦公室送5萬元時,白未收下;下午其又單獨到白的辦公室送錢,其證明白自剛收下了5萬元。楊海龍證言中第一次與辛海斌共同送錢的事實與辛海斌及被告人白自剛供述均一致,其提及當天下午其與辛海斌再次送錢,其看見辛進樓,幾分鐘就出來了,并且掀開衣服讓其看錢不在身上,這可以充分證明辛海斌已經(jīng)將5萬元送給了白自剛,否則短時間內(nèi)其不可能將錢藏匿在其他地方,另外通過上午辛海斌欲留下2萬元與楊海龍平分一事,楊堅決反對,下午辛海斌便將全部5萬元私藏也不符合常理。視聽資料第一段錄音中白自剛說“你給我拿那5萬塊錢,耍嘎呢,我怎么跟他交代”這句話是整個錄音中白自剛自己首先提及到的關于“那5萬元錢”,也就是說他只有收下5萬元才能用“那5萬元”的說法。另外錄音中辛海斌多次提及“我真以為那5萬元能夠呢”,對此白自剛?cè)绻麤]有收,他會用話來反駁,但是其并沒有任何回應,鑒于該份錄音資料系辛海斌無意中錄制的所以比較客觀,在這種情況下當事人才能說出實情,公訴機關以該句話認定白自剛收受5萬元事實應予認定。
被告人白自剛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給予的賄賂,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應予以支持。被告人白自剛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雖然拒不供認,并且認為自己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因本案被告人白自剛所在單位原屬國有公司、企業(yè),國有公司、企業(yè)改制為國有控股的股份有限公司后,被告人白自剛作為原國有公司、企業(yè)的工作人員代表國有投資主體行使其管理職權,根據(jù)《全國法院審理經(jīng)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關于貪污賄賂犯罪主體的相關規(guī)定,被告人白自剛應以國家工作人員論。并且公訴機關所指控被告人白自剛的受賄犯罪事實,除得到被告人白自剛的部分供述證明外,還得到了證人辛海斌、楊海龍、祁麗君等人的證言、物證—白色袋子、視聽資料—三段錄音、戶籍證明、扣押物品清單等證據(jù)予以印證。對被告人白自剛辯解不具有國家工作人員主體資格以及被告人無罪的辯護意見不予采納。綜上,視本案具體情節(jié),故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條、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的規(guī)定,經(jīng)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判決如下: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白自剛向遼陽中院上訴稱,宏偉法院判決認定其收受賄賂5萬元證據(jù)不足,罪名不成立。認定其具備國家工作人員身份,是適用法律錯誤。請求撤銷宏偉法院(2011)宏刑重字第7號刑事判決書,改判其無罪。
遼陽中院二審查明,原判決認定上訴人白自剛受賄的犯罪事實和證據(jù)均經(jīng)原審庭審質(zhì)證,二審過程中未發(fā)生變化,該院依法予以確認。同時,上訴人白自剛在該院二審中未提出新的證據(jù)。
遼陽中院二審認為,上訴人白自剛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幣5萬元,損害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應依法懲處。關于上訴人提出,其不具備受賄罪的主體資格,沒有為他人謀利的上訴理由,因無事實及法律依據(jù),不予采納;關于上訴人所提認定其受賄5萬元證據(jù)不足的上訴理由,因有證人辛海斌、楊海龍、袁貴喜證言及視聽資料相互印證,亦不予采納。原判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九條第(一)項之規(guī)定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原審被告人白自剛申請再審稱,原一、二審法院事實認定錯誤,認定其受賄5萬元證據(jù)不足,其不構成受賄罪主體。請求依法撤銷遼陽中院(2012)遼陽刑二終字第25號刑事裁定書,并依法宣告其無罪。
再審庭審中檢察機關認為,原審被告人白自剛受賄5萬元的事實清楚,有證人證言,同時還有錄音佐證。原審認定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應當維持。
本院再審查明,原審判決認定白自剛屬于國家工作人員,構成受賄罪主體的事實,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文件(財管字【1999】335號);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經(jīng)濟貿(mào)易委員會文件(國經(jīng)貿(mào)企改【1999】1024號)、復函(國經(jīng)貿(mào)企改【1999】1247號);國務院國有資產(chǎn)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批復(國資改革【2006】1087號);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文件(證監(jiān)發(fā)行字【2000】1號);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文件(中油辦字【1999】第300號);遼陽石化分公司動力廠文件(石化動力發(fā)【2003】16號);遼陽石化分公司動力廠設備科干部崗位職責;遼陽石化分公司動力廠設備管理組織機構及職責;戶籍證明等證據(jù)在卷佐證,并經(jīng)原審及本院再審庭審質(zhì)證,足資認定,故對上述事實和證據(jù)本院予以確認。
對于原審判決認定白自剛受賄5萬元的犯罪事實,經(jīng)本院再審認為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原公訴機關指控白自剛受賄5萬元所提供,經(jīng)原審法院采納及本院再審庭審質(zhì)證的主要證據(jù)有:
?1、證人辛海斌的證言,(1)證明2007年7、8月份,辛所在的施工隊在遼化施工拆卸動力廠白鋼管線,因未歸還拆卸下來的白鋼管與動力廠產(chǎn)生矛盾,施工隊負責人范宏偉通過遼化公司綠化隊的祁麗君介紹辛海斌認識動力廠負責回收管線的白自剛。2008年末的一天,白自剛打電話給辛追要白鋼管,辛問白這事需要多少錢能擺平,白說這不是多少錢的事,必須歸還鋼管,辛請示范宏偉,后范讓其請示吉化建遼陽項目部經(jīng)理袁貴喜,袁聽了后拍板就拿5萬元處理此事。第二天中午,接電話與袁見面后,袁將用印有“建設銀行”字樣白色紙袋裝的5萬元現(xiàn)金交給辛和項目部的楊海龍,讓二人一同去給白自剛送錢,辛打電話后與楊到白自剛辦公室,辛從放在衣服內(nèi)的錢袋子中抽出3萬元給白,白堅決不要,辛與楊二人離開。在車上楊問辛為什么只給白3萬元,辛稱留下2萬二人平分多好,別人也不知道,楊讓其辦事穩(wěn)當一些.辛向袁匯報白拒收錢后,袁讓再去一次,并讓辛一個人進去送錢。后辛與楊再次駕車去白自剛單位,楊在車內(nèi)等候,辛一人進入白的辦公室,將袋裝的5萬元全部給了白,約五分鐘后辛出來,白將其送到門口,辛上車后掀開衣服給楊海龍看,并說這次白將錢收下了。
(2)證明2008年12月份的一天,白自剛打電話給辛,追要被范宏偉拉走的白鋼管,辛讓其找范并將范的電話告訴了白,后白又給范宏偉和吉化建遼陽項目部經(jīng)理袁貴喜打電話。接到袁的電話授意后,辛打電話跟白溝通,問白多少錢能將此事辦成,白稱管這事的還有別人,需要5萬元。辛將此事向袁匯報的第二天十一點多鐘,袁讓辛與項目部的楊海龍一同去拿錢,見面后袁將一個建設銀行白色兜子交給楊,并讓楊坐入其車內(nèi)說了幾分鐘話,后袁讓二人一同去給白自剛送錢,辛打電話確認白在辦公室后,駕車與楊到動力廠設備科,楊在車內(nèi)將袋子給辛,辛看見袋子里有5萬元,楊先下車后,辛從袋子里拿出3萬元裝入衣服里懷并下車,將袋子和另2萬元留在車內(nèi),二人在辦公室見到白自剛后,辛拿出3萬元遞給白,白讓其拿回去未收,見白堅決不要,辛就說下午再來,后與楊離開。上車后楊問為什么只給白3萬,辛稱拿3萬就行,剩下2萬二人分了多好,別人也不知道。楊又問白為什么不要,辛說一是有楊在場白不想要,二是白嫌少,楊說別留錢了,讓辛辦事穩(wěn)一些。中午吃飯時,袁給楊打電話詢問,楊說白沒收錢,袁讓楊和辛下午再去送。下午一時許,電話聯(lián)系后辛、楊二人再次來到動力廠設備科,楊讓辛獨自去白辦公室送錢,楊在車內(nèi)等候,辛從建行袋子內(nèi)拿出5萬元放進衣服里懷下車,進入白辦公室后,將5萬元放在白的辦公桌上即離開,三兩分鐘后回到車上。楊問白是否收下錢,辛說錢都給了白,并把衣服抖了抖給楊看,楊還翻看了辛的衣兜。2010年初,辛去白的辦公室要動力廠收到白鋼管的接收單,白不給,并說范宏偉拉走的白鋼管價值七、八十萬,廠領導說再拿二十萬才行,辛將此情況向袁貴喜匯報,袁說暫時沒錢,問能不能少些,后辛多次與白通電話問十五萬是否可以,白始終沒同意。辛將二人的談話錄音。
上述辛海斌的證言,屬于本案原審定案的直接證據(jù),兩份證言所陳述內(nèi)容在細節(jié)上有不一致之處。(1)在5萬元數(shù)額的確定上:第一次稱是袁貴喜直接拍板拿5萬元解決此事;第二次稱是由白自剛主動提出,但在白拒收后,辛卻對楊稱給白3萬就行,剩下2萬私分。(2)第二次送錢的經(jīng)過上:第一次稱將袋裝的5萬元全部給了白,出來時白將其送到門口;第二次稱從建行袋子內(nèi)拿出5萬元放進衣服里懷下車。另該兩份證言均證實第一次送錢時其有欲截留2萬元私分的企圖。其證言均是在看守所羈押期間所做,被收押的原因就是涉嫌盜竊動力廠白鋼管,其案發(fā)不排除與白自剛拒絕簽字驗收存在關聯(lián)。而白自剛到案后的供述中未提及辛海斌當日下午第二次給其送5萬元的經(jīng)過,始終否認收受了5萬元,且其以拆卸管線未歸還為由始終拒絕在工程量簽證單上簽字。辛的證言與白的供述形成證據(jù)的“一對一”,如不能得到其他證據(jù)的佐證,僅以辛海斌證言認定白自剛受賄,顯系證據(jù)不足。
2、錄音資料、鑒定書,辛海斌向偵察機關提供該三份與白自剛談話的錄音資料,經(jīng)中國刑事警察學院司法鑒定中心鑒定,結(jié)論為:三份語音檢材均未發(fā)現(xiàn)編輯加工痕跡。原審法院認定,第二、三段錄音中辛海斌有明顯的套話誘導之嫌,不作為證據(jù)采信。認為第一段錄音內(nèi)容客觀真實可以作為證據(jù)使用。
上述錄音為本案原審定案的另一個直接證據(jù),該錄音資料來源僅有辛海斌證言中提到讓其妻子將錄音交給偵查機關?,F(xiàn)有證據(jù)中只有扣押物品清單和返還物品清單,沒有相關提取筆錄材料,具體提取時間、地點、經(jīng)過、持有人等情況不清。且偵查機關扣押的是型號為V-860的錄音筆,而中國刑事警察學院司法鑒定中心鑒定書中記載“語音檢材是從送檢人員提供的一個U盤中提取”,說明送檢的錄音并非原件,而未將原件送檢及復制過程等情況,沒有相關說明和記載,故該錄音資料作為證據(jù),在來源和提取上存在瑕疵。在該段錄音中辛海斌曾反復四次故意提到“我合計拿(那)5萬塊錢夠了”,原審法院僅憑辛的陳述認定該錄音系辛無意中錄制,并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且該錄音除能證實辛有過給白送5萬元的行為外,無法明確證實白收受了該5萬元,不能充分客觀的佐證辛海斌的證言。
3、證人楊海龍證言,(1)證明楊海龍與辛海斌于2007年、2008年間均在吉化建遼陽項目部工作。2008年12月份一天中午,項目部經(jīng)理袁貴喜打電話讓楊與辛海斌一同去見袁,二人開車過去見到袁后,袁將一個裝有5萬元現(xiàn)金的袋子交給楊,讓楊與辛一同去遼化動力廠設備科,將錢送給白自剛,主要是讓楊看著給錢的經(jīng)過。二人到動力廠設備科找到白自剛,白不認識楊,沒有收錢,二人隨即離開。后袁打電話詢問,楊稱與白不認識,白沒收錢。袁又打電話給辛海斌,讓辛自己進屋送錢。楊、辛二人第二次到動力廠,楊在車內(nèi)等候,辛將5萬元揣入懷中后下車進入設備科辦公樓。辛出來后身上的錢沒有了,并稱錢送完了,后二人離開。袁貴喜讓楊與辛一同去送錢的原因,主要是讓楊看著點,怕錢送不到白自剛手中,兩個人送錢,送錢的人中間不敢截留。
(2)證明2008年12月份一天,將近中午,項目部經(jīng)理袁貴喜打電話讓楊與辛海斌一同去見袁,二人開車過去后,楊上了袁的車,袁將用白色建設銀行袋子裝的5萬元現(xiàn)金交給楊,讓楊去送給遼化動力廠設備科的白自剛,楊覺得害怕,說不會送,袁稱讓楊在現(xiàn)場站著,看著辛海斌給錢就行,別讓辛給密下了。后楊、辛二人到動力廠設備科找到白自剛,白不認識楊,二人進屋時,辛將5萬元從袋子里拿出來,夾在懷里,見到白寒暄幾句后,辛從里懷拿出3萬元遞給白,白問是什么,辛說是錢,白說拿錢干什么,沒有要,二人隨即離開。在車上楊對辛說“袁經(jīng)理說了讓我看著你給錢,袁經(jīng)理不是給你拿了5萬嗎,你應該把五萬都給白自剛,怎么只給白自剛拿3萬,這叫什么事嘛”,辛稱讓他送錢就應該信他,給白自剛拿3萬和拿5萬一樣,留下2萬是想和楊一人留1萬,又說白自剛是因為楊在場而沒收錢。楊當時挺生氣,讓辛辦事穩(wěn)當點。回到項目部后楊向袁匯報送錢的事,說白自剛是因為見楊在那站著不收錢,沒說辛欲留下2萬元的事。后袁打電話給辛海斌,讓二人再去送錢。當日下午,楊、辛二人再次去到白自剛辦公室,將車停在設備科辦公樓外,楊沒下車,辛又將5萬元從建行的袋子里拿出來,夾在懷里進入辦公樓,白的辦公室是在辦公樓一樓右側(cè)的房間,時間很短的幾分鐘后,辛出來上車,并主動將自己的衣服掀開、把衣兜掏出來讓楊看,說錢送出去了,楊仔細查看了辛衣服里外,沒有裝錢的樣子,拿進去的5萬元確實沒有了,后二人離開。
上述楊海龍的證言屬于本案原審定案的間接證據(jù),用以佐證辛海斌的證言。該證言證明楊、辛二人受袁貴喜指派兩次去給白自剛送5萬元的事實與辛海斌證言基本一致。雖然楊能夠證實辛第二次去送了錢,卻無法客觀證明辛第二次去見到了白,白收下錢的事實。其只是在第二次辛一人進入辦公樓送錢折返回車上,主動向其展示錢不在身上,并稱白收下錢的情況下,做出了與辛描述相一致的主觀判斷。即在證實白自剛收受了5萬元這一點上,其證言只是從辛海斌處聽到的傳來證據(jù),其證言無法客觀印證辛海斌證言中關于進入白的辦公室,并將錢交給白的事實。且楊的證言可以證明,袁貴喜讓楊一同去送錢就是要監(jiān)督辛,而二人第一次送錢時辛恰恰作出了欲截留私分的行為。因客觀上楊證明不了辛第二次去將錢送給了白,僅憑辛衣服內(nèi)沒有錢這一結(jié)果,及楊的主觀判斷,不能排除辛將錢送給白自剛以外其他情況發(fā)生的可能。故楊海龍的證言對于白自剛收受5萬元的關鍵事實,不能客觀充分的加以證實。
4、物證、扣押物品清單、隨案移送物品清單,印有“中國建設銀行”字樣的白色紙袋,證明袁貴喜將五萬元錢交給楊海龍和辛海斌時用該袋子裝的錢,被扣押紙袋的持有人為劉丹。 上述紙袋原審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物證予以確認,但沒有相關的提取筆錄材料,只有與錄音筆一同提取的扣押清單,證人辛海斌證言中也從未提及該紙袋在送錢以后的情況。作為種類物的建行紙袋,在沒有特殊標記、痕跡和其他證據(jù)證明且來源不清的情況下,原審僅憑證人證言中有過紙袋的描述,就認定公訴機關移送的該紙袋能夠作為本案物證,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jù)。且即使在案的“建行紙袋”確為袁貴喜用來裝五萬元交給辛海斌、楊海龍的袋子,只能佐證5萬元交給辛、楊二人至去送錢時的情形,與白自剛是否收受5萬元沒有客觀必然的聯(lián)系。故該物證不能作為本案定案的依據(jù)。
5、證人祁麗君證言,證明范宏偉等人在遼化施工期間,祁麗君曾幫辛海斌約白自剛到其辦公室并介紹雙方認識,沒嘮多長時間,白自剛就走了;辛海斌在與白自剛見面之前曾讓祁麗君幫忙代其送給白自剛1萬元錢,祁麗君未予幫忙;之后白自剛曾給祁打過一次電話約辛海斌見面,祁麗君在通知辛海斌時,辛海斌問祁麗君是否是因為白自剛嫌給的錢少,祁麗君說不知道的情況。
上述祁麗君證言只能證明其介紹辛海斌與白自剛認識,對于辛海斌給白送1萬元的經(jīng)過未予證實,與本案認定白受賄五萬元的事實無關,故祁麗君證言對于白自剛收受5萬元的事實無證明力。
6、證人宋民丹證言,分別證明了在發(fā)現(xiàn)動力廠白鋼管有丟失現(xiàn)象之后,白自剛多次向其匯報此事,因宋向白追問過多次,白怕其解釋宋不相信,所以想讓吉化建的人當面向宋解釋。白自剛介紹宋與吉化建施工人員認識,吉化建的人當面稱管線已經(jīng)賣掉,暫時歸還不了;白自剛收沒收吉化建的錢宋不清楚,2010年春節(jié)前,白曾向廠長匯報,欲向吉化建要錢,廠長不同意,讓白找宋商量,白對宋稱吉化建要主動給予賠償,宋不同意要錢。白對宋說過吉化建拆除管線驗收資料需要白簽字,白想借此向吉化建要15到20萬元的事實,但宋未允許。 上述宋民丹證言證實白自剛在吉化建施工中負責的工作及發(fā)生白鋼管被盜后向有關領導匯報的情況。其證言反映出三個問題:第一,白自剛是否收吉化建的錢宋不清楚,即其直接、間接均無法證實白自剛收受了賄賂;第二,白自剛將有關情況向相關領導做了匯報,且因吉化建沒有處理好白鋼管丟失的問題,白一直未在驗收資料上簽字;第三,證明錄音資料中涉及的15和20萬元錢的性質(zhì)問題,即這些錢是施工方對未歸還管線的賠償數(shù)額,而非白向施工方索賄的數(shù)額。故上述證言不能佐證白自剛收受5萬元的事實。
7、證人馬殿龍證言,證明白自剛于2009年初和年末曾兩次向馬匯報白鋼管丟失,以及吉化建欲拿錢處理此事的情況,馬告訴白此事讓其找科長宋民丹商量,馬認為白自剛提及的吉化建欲化事的錢應該是給單位的。
上述馬殿龍證言能夠佐證白自剛辯解,即丟失管線的事其向領導匯報過,且向吉化建要錢是要平單位的帳,不是為自己。同樣,馬的證言除證明白所負責的工作和向其匯報過丟失管線的事外,對于本案受賄犯罪事實的指控沒有證明力。
綜上所述,原公訴機關指控白自剛受賄5萬元的證據(jù)不夠確實充分,未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條,不具有證明或佐證白自剛受賄5萬元的客觀性和唯一性。故對上述證據(jù)本院不予采納。
原審被告人白自剛在本院審理過程中當庭提交《勞動合同書》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國有資本控股、參股的股份有限公司中從事管理工作的人員利用職務便利非法占有本公司財物如何定罪問題的批復(法釋【2001】17號)》復印件各一份,用以證明其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經(jīng)質(zhì)證,檢察機關認為上訴兩份證據(jù)不適用本案事實的認定,故本院對該兩份證據(jù)不予采納。
本院認為,本案原公訴機關指控原審被告人白自剛犯受賄罪的證據(jù)不足,起訴指控的事實和罪名不能成立,本院對此不予支持。原審認定白自剛受賄5萬元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應予糾正。原公訴機關提供證明原審被告人白自剛受賄五萬元的直接證據(jù)是證人辛海斌證言、錄音材料及物證紙袋。辛海斌證言與白自剛的辯解,客觀上形成了證據(jù)的“一對一”。本案另一證據(jù)錄音材料的來源和提取存在瑕疵,且其中不存在能夠直接、明確證明白自剛收受5萬元的內(nèi)容,亦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jù)。關于物證紙袋,在沒有相關來源說明的情況下,無法證明與案件事實存在關聯(lián)。證人楊海龍證言系傳來的間接證據(jù),無法客觀證實辛進入辦公樓后發(fā)生的情況,無從佐證辛的證言,不能合理排除辛去送錢時存在白收錢以外其他情況發(fā)生的可能。證人祁麗君、宋民丹、馬殿龍證言證實的內(nèi)容,與起訴指控白自剛收受5萬元的事實缺乏關聯(lián)性。有證據(jù)證明白自剛以未歸還拆卸的管線為由,截止案發(fā)前始終拒絕在工程驗收簽證單上簽字,并曾兩次向有關領導匯報相關情況,亦曾讓辛的領導與自己的領導當面協(xié)商解決。根據(jù)《全國法院審理經(jīng)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中關于受賄罪“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認定,沒有證據(jù)證明白自剛具有“承諾、實施和實現(xiàn)”三個階段的行為,不具備為他人謀取利益的犯罪要件。故原公訴機關指控白自剛受賄5萬元的證據(jù)材料不具有排他性,不能充分得出指控犯罪事實的唯一結(jié)論,無法滿足確實充分的證據(jù)規(guī)格要求。根據(jù)疑罪從無的原則,僅憑上述證據(jù)不能認定原審被告人白自剛有罪。原審被告人白自剛關于原審認定其犯受賄罪,事實錯誤,證據(jù)不足的再審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
關于原審被告人白自剛所提其不構成受賄罪主體的再審理由。經(jīng)查,因白自剛所在單位遼陽石化分公司原屬國有公司、企業(yè),其隸屬的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于1999年改制為國有控股的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后,原審被告人白自剛經(jīng)遼化分公司動力廠黨政班子聯(lián)席會議討論,通過下發(fā)文件方式聘任為設備科設備管理高級工程師,作為原國有公司、企業(yè)的工作人員代表國有投資主體行使相應管理職權,根據(jù)《全國法院審理經(jīng)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關于貪污賄賂犯罪主體的相關規(guī)定,及2010年11月26日兩高發(fā)布的《關于辦理國家出資企業(yè)中職務犯罪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6條規(guī)定:經(jīng)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提名、推薦、任命、批準等,在國有控股、參股公司及其分支機構中從事公務的人員,應當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白自剛的身份應以國家工作人員論,即其身份符合受賄罪犯罪主體的法律規(guī)定。故其上述再審理由無事實及法律依據(jù),本院不予采納。 綜上,經(jīng)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四條、第二百四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九條第二款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遼寧省遼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2)遼陽刑二終字第25號刑事裁定和遼陽市宏偉區(qū)人民法院(2011)宏刑重字第7號刑事判決;
二、宣告原審被告人白自剛無罪。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梁常莉
審判員:張 宇
審判員:孫 雪
二O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書記員:孟曉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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