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
上訴人王某客觀上雖然實施了秘密竊取財物的行為，但其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財物的目的，主客觀不統(tǒng)一，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不應認定其構成盜竊罪。
(2018)川08刑終89號
2006年8月1日四川新東信汽車服務公司（以下簡稱新東信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楊某。公司業(yè)務范圍包括進口、國產(chǎn)凱迪拉克汽車、汽車配件、汽車裝飾銷售等。2007年8月1日成都美威行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威行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與新東信公司法定代表人一致。經(jīng)營范圍為進口、國產(chǎn)凱迪拉克汽車、汽車配件、汽車美容裝飾銷售等。上訴人王某2011年至2012年期間在新東信公司從事汽車銷售業(yè)務，2012年至案發(fā)在美威行公司從事汽車銷售業(yè)務，并擔任二級網(wǎng)絡銷售經(jīng)理。
2009年7月28日廣元市霖炎汽車貿(mào)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霖炎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嚴某。公司業(yè)務范圍包括，汽車、汽車配件、汽車裝飾材料銷售等。公司成立后作為4Ｓ店的二級經(jīng)銷商，在廣元地區(qū)從事多個品牌的汽車銷售業(yè)務。
2013年12月10日新東信公司與霖炎公司簽訂了《樣車擺放協(xié)議》，約定新東信公司發(fā)樣車給霖炎公司展示并銷售，展示車輛合格證或關單由新東信公司保管、車輛所有權歸新東信公司；霖炎公司有義務盡快銷售樣車，若霖炎公司完成樣車銷售，按新東信公司要求付清車款后辦理提車相關手續(xù)，新東信公司適時補充樣車；本協(xié)議自新東信公司收取霖炎公司保證金之日起生效，有效期至2014年12月9日止。此后，協(xié)議期間雙方各自履行協(xié)議內(nèi)容。上訴人王某作為美威行公司員工負責對霖炎公司凱迪拉克車輛經(jīng)營業(yè)務進行接洽和管理。
2014年11月17日按照《樣車擺放協(xié)議》，新東信公司給霖炎公司提供了凱迪拉克ＳＲＸ汽車一輛（發(fā)動機號ＬＦＷ6ＥＳ659380）。同年12月24日，陳某1前往霖炎公司，決定購買霖炎公司展出的凱迪拉克ＳＲＸ汽車，與嚴某商談購車細節(jié)后，霖炎公司與陳某1簽訂了《委托購買協(xié)議》，約定凱迪拉克ＳＲＸ汽車車款為36.5萬元，于當日在霖炎公司展廳交車。同時嚴某告知陳某1車輛的另一把鑰匙及購買車輛的相關手續(xù)在4Ｓ店，之后再交付陳某1。陳某1當日向嚴某支付全部車款并開走該車。同日嚴某通過轉賬匯款方式向新東信公司支付1萬元，并附言“陳某1ＳＲＸ訂金”。次日，陳某1在霖炎公司職員的陪同下在中國人民財產(chǎn)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廣元分公司購買車輛保險、辦理臨時牌照，臨時牌照號碼為川Ｈ×××××，有效期至2015年1月24日。
嚴某銷售該車輛后并未向新東信公司支付車輛銷售尾款，上訴人王某作為負責接洽廣元地區(qū)車輛銷售的人員，多次向嚴某催收尾款未果。2015年1月6日新東信公司負責凱迪拉克牌汽車銷售總經(jīng)理黃某安排上訴人王某到廣元霖炎公司核實該展車情況。
2015年1月7日，上訴人王某來到廣元霖炎公司，霖炎公司銷售人員舒某告知其嚴某資金鏈斷裂，一臺凱迪拉克轎車被債主扣走，另一臺凱迪拉克越野車被嚴某賣給廣元一個客戶。期間上訴人王某在霖炎公司展廳碰見駕駛該車前來找嚴某索要車輛手續(xù)未果的陳某1后，估計該車輛即為本公司未收到尾款的凱迪拉克ＳＲＸ，隨即尾隨陳某1至廣元市利州區(qū)河煙草公司停車場，在陳某1停車離去后，用該車留存的備用鑰匙將車開出停車場，在向黃某匯報找到車輛并征得黃某的同意下將車開回成都，期間霖炎公司銷售人員舒某電話詢問王某車輛情況，王某承認自己開走了涉案車輛。王某返回成都后將涉案車輛存放于成都美威行汽車服務有限公司。2015年6月18日公安機關追回涉案的凱迪拉克牌ＳＲＸ汽車，于同年7月7日發(fā)還給陳某1。
另查明，2015年，新東信公司以霖炎公司為被告，就擺放樣車向成都市金牛區(qū)人民法院提起合同糾紛民事訴訟，成都市金牛區(qū)人民法院認為雙方簽訂的《樣車擺放協(xié)議》成立但未生效，于2015年10月9日作出判決判令：一、霖炎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返還新東信公司樣車車輛2臺；二、若霖炎公司未按上述判決主文第一項確定的義務返還樣車車輛，則霖炎公司應就其不能返還樣車車輛而給新東信公司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賠償標準為：凱迪拉克牌/CADILLAC轎車（發(fā)動機號：LTG142415130）為396805.50元；車型為凱迪拉克牌SRX2997CC跨界車（發(fā)動機號：LFW6ES659380）為406161元）]；三、駁回新東信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該判決已發(fā)生法律效力。
本院針對上訴人、辯護人、出庭檢察員意見，結合本案的主要爭議焦點，評判意見如下：
1.本案涉案的車輛權屬存在爭議。（1）根據(jù)新東信公司與霖炎公司簽訂的《樣車擺放協(xié)議》明確車輛的合格證或關單由新東信公司保管，車輛的所有權屬于新東信公司，同時要求霖炎公司銷售車輛付清尾款才能辦理提車相關手續(xù)，故霖炎公司展車所有權歸新東信公司所有。（2）《樣車擺放協(xié)議》約定新東信公司發(fā)樣車給霖炎公司展示并銷售，霖炎公司有義務盡快銷售樣車，若霖炎公司完成樣車銷售，按新東信公司需求付清車款后辦理提車相關手續(xù)，新東信公司適時補充樣車，本協(xié)議自新東信公司收取霖炎公司保證金之日起生效，有效期至2014年12月9日止。即霖炎公司有權銷售新東信公司提供的樣車。陳某1與霖炎公司簽訂合同的時間是2014年12月24日，雖超過了新東信公司與霖炎公司簽訂樣車擺放協(xié)議的時間（2014年12月9日），但陳某1和霖炎公司雙方均按照《委托購買協(xié)議》進行了交易和履行。即使因《樣車擺放協(xié)議》超期等原因霖炎公司對涉案車輛無處分權，新東信公司收取了霖炎公司支付的訂金并催收尾款的行為，也應視為其對霖炎公司銷售處分涉案車輛權利的追認。（3）2014年12月24日，購車人陳某1與霖炎公司簽訂了《委托購車協(xié)議》，當日陳某1已向霖炎公司實際支付了全額購車款36.5萬元，涉案車輛當場交付。嚴某安排其工作人員周某用關單及證明書復印件等與陳某1一起到中國人民財產(chǎn)保險公司廣元分公司購買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乘座險、第三者責任險等，并于2014年12月25日到廣元車輛臨時號牌辦理點，辦了《臨時行駛車號牌》川Ｈ×××××，霖炎公司已將該車及鑰匙交付給購買人陳某1并辦理了保險等手續(xù)，充分說明陳某1作為購買方履行了合同義務，其購買涉案車輛行為合法，對涉案車輛享有合法的控制權。（4）2015年10月9日成都市金牛區(qū)人民法院判決，霖炎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返還新東信公司樣車車輛2臺；若霖炎公司未按上述判決主文第一項確定的義務返還樣車車輛，則霖炎公司應就其不能返還樣車車輛而給新東信公司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綜上，霖炎公司雖有權銷售新東信公司提供的車輛，但應該按照與新東信公司的約定支付車輛全款，才能辦理車輛權屬手續(xù)，在霖炎公司沒有完全履約的情況下，新東信公司當然認為自己享有車輛的所有權。另一方面，車輛買受人陳某1支付涉案車輛全部價款，實際占有、使用車輛，同樣認為自己享有車輛所有權，故本案涉案車輛的權屬存在爭議。對辯護人的辯護意見予以采納。
2.上訴人行為不具有非法占有財物的目的，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1）現(xiàn)有證據(jù)能夠證實上訴人王某明知車輛已銷售，但不能證實其明知霖炎公司已收清車輛全款。霖炎公司嚴某證實購車人陳某1支付車款的當天，給新東信公司支付了訂金，并電話告訴上訴人王某，訂金打到他賬上，剩余尾款5天后打給他。上訴人王某的供述證實一周內(nèi)兩次要求嚴某馬上支付車款，嚴某一拖再拖，故意拖延支付尾款。證人舒某證實明確告知王某涉案越野車已銷售。故能夠確定上訴人明知車輛已銷售這一事實，但沒有任何證據(jù)證實上訴人明知霖炎公司已收取車輛全款這一事實。（2）不能確定上訴人王文祥明確意識到該車輛系陳某1合法占有或所有。上訴人王某雖收到嚴某支付的陳某1購車訂金，但上訴人與陳某1不相識，現(xiàn)有證據(jù)不能確定上訴人明知車輛的實際占有控制人即為陳某1。同時根據(jù)新東信公司與霖炎公司簽訂的協(xié)議，新東信公司保留樣車的所有權，故不論是新東信公司還是其工作人員王文祥主觀上均認為本案涉案車輛系自己公司所有。（3）上訴人秘密開走車輛的主觀目的是拿回自己公司的財物，主觀上不是想增加自己或公司的財產(chǎn)利益，而是想讓霖炎公司盡快付清車輛尾款。結合上訴人的客觀行為，能夠對這一事實予以確認。上訴人開走車輛后不久陳某1發(fā)現(xiàn)車輛被盜，通過舒某聯(lián)系王某，王某明確告知車輛系自己開走。后來嚴某給王某聯(lián)系，王某也明確讓嚴某付車款，只要支付車款就將車輛交還。綜上，上訴人王某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財物的目的，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對上訴人及辯護人的意見予以采納。
3.上訴人王某的行為應作否定評價。本案中上訴人王某實施的行為雖然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不能認定其構成犯罪。但其使用備用鑰匙秘密開走車輛的行為，侵犯了車輛購買人陳某1的合法權益，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正常的社會秩序，并引發(fā)了社會矛盾，該行為不應得到提倡和鼓勵，應給予否定的評價，只是在本案這樣一個特定案件中，上訴人王某這種否定的評價無需通過最嚴厲的刑事處罰來實現(xiàn)。
本院認為，上訴人王某客觀上雖然實施了秘密竊取財物的行為，但其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財物的目的，主客觀不統(tǒng)一，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不應認定其構成盜竊罪。
一、撤銷四川省廣元市利州區(qū)人民法院（2017）川0802刑初558號刑事判決第一項，即被告人王某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宣告緩刑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第二項，即將扣押在案的凱迪拉克ＳＲＸ汽車一輛（發(fā)動機號ＬＦＷ6Ｅ659380）發(fā)還被害人陳某1（已發(fā)還）。
二、上訴人（原審被告人）王某無罪。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