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福某公司上訴請求:請求依法撤銷原判并依法進行改判,由被上訴人承擔本案的訴訟費用。事實與理由:一、集資參與人所得利息從本金中扣除的判項是一項刑事案件判項,既不能由破產管理人做出,也不能由民事審判庭做出,只能由刑事審判庭做出。1、一審人民法院所適用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是辦理刑事案件應當適用的文件,而一審法院卻在民事審判中適用該法律,做出本應由刑事審判所做出的法律適用,這樣的民事判決,實質是以民事判決形式對刑事判決進行補充修改,違背了我國法律體系中基本的民刑分離原則。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十六條規(guī)定:“由于犯罪行為而使被害人遭受經濟損失的,對犯罪分子除依法給予刑事處罰外,并應根據情況判處賠償經濟損失”??梢姡P于損失賠償?shù)呐许椫荒苡尚淌聦徟懈鶕鲜觥缎谭ā芳跋嚓P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進行判決,而不是由民事審判越權審理甚至徑行判決。2、如果由民事審判對如何賠償集資參與人的損失進行判決,不僅違背了“先刑后民”的審判處理方式,還混淆了民事、刑事證據的認定方式。民事、刑事審判對證據證明的標準在認定原則、標準、形式、來源等要求上完全不同,如果在本案這個民事審判中,依據民事證據,卻得出一個本應由刑事判決體現(xiàn)的判項,必將違反法律程序。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guī)定》第九條第四項規(guī)定:已為人民法院發(fā)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確認的事實為無需證明的事實。因此,民事審判中對生效判決可以直接認可的有兩項內容,其一即是判決認定的事實,其二是生效判決書中基于其既判力而生效的各個判項。而生效判決中的法律適用是不能在民事審判中直接進行認可的。正因如此,本案的審理與非法集資刑事判決書發(fā)生聯(lián)系僅有兩種方式:其一,認可該判決書中已經證明的事實,即上訴人向被上訴人提供了借款這一事實在本案中無需證據證明(至于該借款是否非法集資,由于涉及法律適用,不能直接進行認可);其二,關于非法集資刑事判決中的判項,如果該刑事判決中就如何對集資參與人進行賠償列入了判項,且該判項與民事強制執(zhí)行裁判文書相矛盾,那么就應考慮刑事、民事兩份生效司法文書之間是否存在矛盾以及如何適用的問題。但正如上訴人質證時指出的,現(xiàn)有的關于袁園等人非法集資的刑事判決書并沒有涉及這一內容,刑事審判為何沒有就如何賠償做出判決,個中原因我們無從得知,但是,不論是何原因,本著尊重現(xiàn)有判決的原則,該生效刑事判決在判項中并未涉及如何賠償集資參與人的問題,這樣就避免了該刑事判決文書與上訴人提交的在刑事判決文書之前就已生效的民事裁判文書之間的矛盾。因此,本案不僅應本著尊重現(xiàn)有刑事判決的原則,還應避免民刑不分的錯誤發(fā)生,不僅不能以民事判決形式補充進行刑事判決,還應當對具有既判力的民事強制執(zhí)行文書進行認可。二、關于致遠公司及袁園非法集資罪刑事判決中對于上訴人為集資參與人這一事實屬于認定錯誤,上訴人并非集資參與人,上訴人已就該刑事判決中涉及自己的事實在鄂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申訴,理由是:將上訴人向致遠公司、袁園所借出款項列入集資款需同時滿足最高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中的四個條件:(一)未經有關部門依法批準或者借用合法經營的形式吸收資金;(二)通過媒體、推介會、傳單、手機短信等途徑向社會公開宣傳;(三)承諾在一定期限內以貨幣、實物、股權等方式還本付息或者給付回報;(四)向社會公眾即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但是,除了第三個條件(有還本付息行為)之外,其它三個條件均不滿足,具體分述如下:1、上訴人是依據商務部、公安部指定的《典當管理辦法》正常開展典當借款業(yè)務的公司,致遠公司向上訴人借款無需有關部門批準,更談不上是否借用合法形式。2、上訴人與致遠公司、袁園之間的借款法律關系是經過雙方平等協(xié)商之后所形成,上訴人依據自己的內部審核程序進行調查后給予其放款,從未收到任何媒體、推介會、傳單、手機短信等形式的公開宣傳。3、致遠公司在鄂州開展自己的業(yè)務,其非法集資活動也發(fā)生在鄂州,而上訴人住所地及主要業(yè)務開展地均在武漢,從未參與過致遠公司的任何集資活動,并非社會不特定對象?;谏鲜隼碛?,上訴人雖然從未參與該案件審理,但是,鑒于公安機關從未就上訴人向袁園等人提供借款的過程進行調查就草率認定上訴人參與非法集資,上訴人對于這樣一種沒有任何調查就得出的結論不予認可,堅信刑事判決書將上訴人列為集資參與人是一個明顯的事實錯誤,并將尋求一切渠道糾正此錯誤,因此,提請二審法院受理案件后中止本案審理,待事實撥亂反正之后再行判決。三、本案案由為破產債權確認之訴,應為確認之訴,但一審法院以財產之訴收取訴訟費,并且,判決中訴訟費數(shù)額僅為1000元,與實際收取數(shù)額不符,請二審法院依法予以糾正。致遠公司辯稱,被上訴人有權對上訴人的債權進行確認。上訴人不是刑事案件的被告人,無權對刑事判決申請再審。關于訴訟費的問題,請人民法院依法確認。瑞德福某公司在一審的訴訟請求:1、確認原告對被告享有的債權包括:本金600萬元,綜合費用65.5萬元,違約金65.5萬元,并從2014年7月15日起按本金600萬元計算每月2%綜合費用、2%違約金直至還清。2、確認原告?zhèn)鶛噙€包括從2014年7月15日起被告應向原告支付執(zhí)行程序中延期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含一般債務利息及加倍部分債務利息)。3、由被告承擔本案訴訟費用。一審法院認定,2013年7月至9月,原告瑞德福某公司與被告致遠公司簽訂《典當借款合同》,原告分別于8月2日、9月27日,向被告發(fā)放借款500萬元和300萬元。2014年4月14日,原、被告簽訂《還款協(xié)議書》,確認被告已償還借款本金200萬元、部分綜合費用,下欠借款本金600萬元,被告除按月支付2%的綜合費用外,自愿自違約之日起至借款還清之日止每月按下欠借款本金2%向原告支付違約金;協(xié)議還就其他事項進行了約定。同日,原、被告向鄂州市公證處申請對《還款協(xié)議書》進行公證,賦予該協(xié)議強制執(zhí)行效力。鄂州市公證處于2014年4月16日作出(2014)鄂州證字第1413號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同年7月16日,原告向鄂州市公證處申請出具其與致遠公司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還款協(xié)議書》的執(zhí)行證書,該處于同月23日作出(2014)鄂州證字第3076號執(zhí)行證書,確認截止至2014年7月15日,致遠公司下欠瑞德福某公司借款本金600萬元,綜合費用65.5萬元,違約金65.5萬元。隨后,原告瑞德福某公司向鄂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執(zhí)行公證債權文書,該院作出(2014)鄂鄂州中執(zhí)字第00036號執(zhí)行裁定書。2015年3月24日,被告致遠公司向法院申請破產,鄂城區(qū)人民法院于同年7月23日作出(2015)鄂鄂城破字第00001號民事裁定書,決定立案受理致遠公司的破產申請,并通過搖號方式指定湖北伸道律師事務所為破產管理人。原告依法向被告申報債權,破產管理人于2017年6月10日向原告發(fā)出債權確認通知書,確認原告借款本金8,000,000.00元,已付本金2,000,000.00元、已付利息1,421,900.00元,收取利息折抵本金,最終確定原告?zhèn)鶛嘟痤~為4,578,100.00元。因原告對此持有異議引起糾紛。庭審過程中,經原、被告對賬核實,原告瑞德福某公司確認其已收到借款本金2,000,000.00元、利息1,421,900.00元。另查明,2016年5月31日,鄂城區(qū)人民檢察院以袁園、被告致遠公司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向鄂城區(qū)人民法院提起公訴,鄂城區(qū)人民法院做出(2016)鄂0704刑初305號刑事判決,該判決書認定:2007年,2009年至2014年,袁園、被告致遠公司利用被告開發(fā)本市花湖開發(fā)區(qū)“上上坊”工程項目之機,以高額回報等方式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先后向420戶共計吸收資金350,574,357.00元,具體金額以審計為準。后袁園不服該判決上訴至鄂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該院做出(2017)鄂07刑終46號刑事裁定書,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一審法院認為,原告瑞德福某公司持生效債權公證文書以及法院執(zhí)行文書向被告致遠公司申報債權,符合相關規(guī)定,但根據鄂州市鄂城區(qū)人民法院做出的(2016)鄂0704刑初305號刑事判決,袁園、被告致遠公司利用被告開發(fā)本市花湖開發(fā)區(qū)“上上坊”工程項目之機,以高額回報等方式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本案中所涉借款符合上述刑事認定的情況,致遠公司破產管理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五條“向社會公眾非法吸收的資金屬于違法所得。以吸收的資金向集資參與人支付的利息、分紅等回報,以及向幫助吸收資金人員支付的代理費、好處費、返點費、傭金、提成等費用,應當依法追繳。集資參與人本金尚未歸還的,所支付的回報可予折抵本金”的規(guī)定,對致遠公司所有借款類債權均按已付利息折抵本金方式予以確認,至于原告提出刑事判決有誤、應先刑后民等意見,因(2016)鄂0704刑初305號刑事判決已發(fā)生法律效力,且已將原告所涉借款列入其中,綜合本案以及致遠公司已進入破產程序的事實,根據公平合理原則,破產管理人對原告?zhèn)鶛嗟拇_認,符合法律規(guī)定,原告的訴請,依法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破產法》第五十八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駁回原告瑞德福某公司的訴訟請求。本案案件受理費1,000.00元,由原告瑞德福某公司負擔。在二審法院指定的舉證期限內,雙方當事人均未舉證。二審審理查明,一審認定的事實屬實,本院依法予以確認。
上訴人湖北瑞德福某典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德福某公司)為與被上訴人鄂州市花湖致遠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致遠公司)破產債權確認糾紛一案,不服鄂州市鄂城區(qū)人民法院做出的(2017)鄂0704民初167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黎發(fā)根、杜文皓,被上訴人致遠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萬品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本院認為,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是經湖北省商務廳批準從事典當經營業(yè)務的有限責任公司,其經營范圍包括房地產抵押典當業(yè)務。本案中,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與被上訴人致遠公司簽訂的《典當借款合同》沒有超出其經營范圍,該合同應合法有效。一審判決將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認定為袁園、致遠公司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的集資參與人,并依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五條的規(guī)定處理沒有事實與法律依據。被上訴人致遠公司應該按照雙方合同的約定還本付息。瑞德福某公司上訴認為一審判決適用法律有誤的上訴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三十條的規(guī)定,出借人與借款人既約定了逾期利率,又約定了違約金或者其他費用,出借人可以選擇主張逾期利息、違約金或其他費用,也可以一并主張,但總計超過年利率24%的部分,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與被上訴人致遠公司簽訂的《典當借款合同》中既約定了每月2%的綜合費用,又約定了2%的違約金,按照上述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綜合費用及違約金等,只能在不超過年利率24%,也就是月利率2%的范圍內的才予以保護。故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主張的綜合費用、違約金超出法律規(guī)定的部分,本院不予支持。根據一、二審查明的事實,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與被上訴人致遠公司對雙方借款剩余本金及已經償還利息的數(shù)額沒有異議,因被上訴人致遠公司已經進入破產程序,涉案借款相關利息的計算只能截止到致遠公司破產申請受理之日止,即2015年7月23日。故上訴人瑞德福某公司上訴要求將利息計算至還清之日的上訴請求,本院予以部分支持。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有誤,本院依法予以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鄂城區(qū)人民法院做出的(2017)鄂0704民初1675號民事判決。二、確認湖北瑞德福某典當有限公司對鄂州市花湖致遠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享有債權8126561.64元〔其中本金600萬元,利息2126561.64元(655000元加上以600萬元為本金,按照年息24%,自2014年7月16日計算至2015年7月23日止的利息的和)〕。三、駁回湖北瑞德福某典當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1000元,由鄂州市花湖致遠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負擔800元,湖北瑞德福某典當有限公司負擔20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000元,由鄂州市花湖致遠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負擔800元,湖北瑞德福某典當有限公司負擔200元。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柯 君
審判員 廖春花
審判員 湛少鵬
書記員:肖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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