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原告)汪某。
委托代理人陽杰,湖北金衛(wèi)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胡植樺。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京山縣交通運輸局。
法定代表人雷云安,局長。
委托代理人張早剛,北京盈科(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汪某因與京山縣交通運輸局(以下簡稱交通局)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京山縣人民法院(2015)鄂京山民二初字第0003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5年5月14日受理后,因補充調查事實,扣除審限一個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5年6月25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汪某及其委托代理人陽杰、胡植樺,被上訴人交通局的委托代理人張早剛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審原告汪某訴稱,1999年初,交通局違法私辦京山縣交通建設工程公司(以下簡稱交通工程公司),公司經(jīng)營期間,共欠汪某借款87000元、集資款21萬元、工資23908元,共計320908元。為此,汪某年年催討,以至上訪,縣委、縣政府責成解決,交通局卻以種種借口推諉。據(jù)此汪某特訴至人民法院,請求判令交通局給付其欠款320908元。
原審被告交通局辯稱,交通局與汪某存在“企業(yè)承包經(jīng)營合同”關系,汪某是領銜承包人,本案的案由應為企業(yè)承包經(jīng)營合同糾紛;汪某起訴的六張欠條(工資墊付款,共11萬余元)是涉及其承包交通工程公司期間的結算問題,但交通運輸局于2000年8月28日通過與汪某簽訂《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已和汪某結清了其承包期限所有債權債務,該六張欠條不屬實;交通工程公司設備買斷時間為2000年7月31日,而非《設備買斷經(jīng)營合同》載明的時間2000年8月28日,至此,交通工程公司已停辦,之后公司形成汪某的民營企業(yè),在交通工程公司已不存在的情況下,汪某將原公司公章未交還交通局,仍以原公司名義經(jīng)營,開立收據(jù),是汪某的個人行為,汪某起訴的兩張集資款收據(jù)共計21萬元不屬實,應由直接責任人汪某本人承擔,交通局不應承擔責任;交通局起訴汪某要求償還設備欠款案,經(jīng)過一、二審、執(zhí)行、再審,在長達8年的訴訟執(zhí)行過程中,如果汪某的六張欠條、兩張收據(jù)共計32萬欠款屬實,汪某應該會提出以該款抵銷其欠交通局設備欠款,但其沒有,而是事隔十余年后,突然提出此事,因此,從情理上講,汪某起訴的32萬元欠款也不屬實;如果本案債權債務關系成立,也已超過訴訟時效。
一審查明,交通工程公司系由原京山縣交通局(后于2010年機構改革時名稱變更為京山縣交通運輸局)于1999年4月開辦,未在工商部門辦理注冊登記的企業(yè),主要經(jīng)營交通工程建設、土木建筑工程等業(yè)務。1999年5月1日,原京山縣交通局(甲方)與交通工程公司(乙方)簽訂《交通工程公司經(jīng)營承包合同書》一份,約定將新組建的交通工程公司以企業(yè)法人代表領銜承包制的形式進行承包經(jīng)營,承包期從1999年5月1日至1999年12月31日止。合同還對承包經(jīng)營期內各指標的考核、風險抵押金的交納、工資薪酬、人事管理、獎賠進行了具體的約定。合同加蓋了交通局、交通工程公司印章,汪某作為交通工程公司代表在合同上簽字。此后,汪某由京山縣公路管理段借調至該公司并被任命為交通工程公司經(jīng)理,公司聘請胡植樺為辦公室主任兼任內部審計、施工員,黃利秀為出納。公司組建后,隨即開展相關經(jīng)營活動。汪某領銜承包經(jīng)營的交通工程公司承包期到期后順延至2000年7月31日。
1999年9月10日,交通工程公司以資金周轉困難為由向公司全體員工發(fā)出一份《關于籌集資金的通知》,載明:凡員工借資給公司的,一律兩年內還清,并以貸款利息的兩倍付息,借資不分多少,不限時間,以公司出具的借資單據(jù)為準;公司員工近期的工資暫不發(fā)放,待工程完工后一次性結清,同時補發(fā)5%的利息;從1999年5月1日起,借資給公司的可計其列等。2000年8月2日,交通工程公司以改制為由向全體員工發(fā)出一份《關于再次籌集資金的通知》,內容為:公司員工投資以自愿為原則,以20000元為1股,投資者均為股東,安排施工,收入按股分紅等內容。
2000年7月31日至8月7日,原京山縣交通局審計、財務、企業(yè)管理股對交通工程公司的生產經(jīng)營和財務收支情況進行了全面性的終結審計后于2000年8月10日共同出具了《審計報告》,對該企業(yè)經(jīng)營期限內的生產經(jīng)營情況、債權債務情況、合同考核情況、經(jīng)營成果、結總賬情況、存在的問題及虧損因素進行了詳細綜述。其中債權債務情況為:債權總額為78974.40元,債務總額為286903.02元,并附有債權債務明細表。債務明細表內反映欠汪某短期借款154200元,應付職工工資明細表反映欠汪某工資4848.80元。訴訟中,汪某稱2003年1月26日才收到上述《審計報告》。同年8月28日,原京山縣交通局(甲方)與汪某(乙方)就筑路機械設備的買賣事項簽訂了一份《設備買斷經(jīng)營合同》,約定原京山縣交通局將其所有的機械設備以67.4萬元出賣給汪某,汪某采取分期付款分三年付清設備款。合同還載明甲方于2000年7月30日將機械設備交給乙方;雙方機械設備買賣成交后,乙方即形成民營企業(yè)。合同還對其他權利義務關系作出了約定。同日,時任交通局局長黃光新代表交通局與汪某簽訂了一份《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約定:一、買斷前公司的債權由汪某負責收?。▊鶛嗝骷毰c《審計報告》所附債權明細相同)。二、買斷前公司形成債務總額286903.02元的債務處理辦法:1、在汪某買斷設備付款中抵付九九年設備維修款19萬元;2、余下的96903.02元再用汪某九九年應交局管理費抵2萬元;3、余下的76903.02元,再用汪某收取的債權78974.40元進行還付。交通局在設備賣斷后,不承擔任何債權債務。
汪某與交通局簽訂上述合同、協(xié)議后,繼續(xù)以交通工程公司名義對外經(jīng)營至2003年9月28日。后續(xù)經(jīng)營期間,胡植樺、黃利秀繼續(xù)擔任審計員、出納。
經(jīng)二審查明,一審查明的事實屬實。
本院認為,雙方當事人爭議的是:一、汪某主張的債權320908元是否屬實。二、《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對汪某主張的債權是否構成影響。三、一審法院確定的舉證期限是否違反法律規(guī)定。四、汪某主張權利是否超過二年訴訟時效期間。
(一)汪某主張的債權320908元是否屬實
汪某主張,其提交的欠條和收據(jù)是證明其債權320908元真實的憑證,交通工程公司的賬冊有記載,但該賬冊已被交通局拿走。交通局主張,欠條和收據(jù)的真實性無法核實,汪某僅憑條據(jù)不能證明其主張的債權客觀存在,交通工程公司未將賬冊交給交通局。經(jīng)審查,欠條和收據(jù)加蓋了交通工程公司公章,并有黃利秀和胡植樺的簽名。本院認為,黃利秀與胡植樺系交通工程公司的職工,交通局予以認可,而汪某作為交通工程公司的承包人可以實際控制公章,據(jù)此,對汪某提交的欠條和收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定。交通局對條據(jù)載明的款項是否客觀存在提出異議,對此,汪某應進一步舉證證明其主張債權320908元的真實性。汪某提出交通工程公司的財務賬冊有相關記載和憑證,但賬冊被交通局拿走,并于一審時申請證人黃金剛出庭作證。黃金剛陳述,其是交通局的機械修理工兼保管,知道交通局對公司做過審計,2000年八月二十幾號,交通局的屈金州、呂登軍在對交通工程公司的財務審計完后在辦公室將賬冊拿走,其正好有事去辦公室就看到了。而汪某于一審時陳述,“公章和財務帳是在2000年8月28日就是簽訂設備買斷那天給的。但說明一下,合同簽訂的實際時間12月20日,公章也是12月20日交給交通局的?!北驹赫J為,黃金剛陳述的內容,無其他證據(jù)印證,且根據(jù)汪某的陳述,賬冊應是在2000年12月20日交給交通局的。黃金剛陳述是在八月底由交通局工作人員拿走。二人就同一事實陳述矛盾,對黃金剛的證言不予采信。綜上,盡管汪某提交的條據(jù)真實,但沒有證據(jù)證明條據(jù)中載明的款項實際發(fā)生,故本院對汪某主張債權的真實性不予認定。
(二)《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對汪某主張的債權是否構成影響
2000年8月28日,汪某與交通局簽訂了《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就汪某承包交通工程公司期間發(fā)生的債權78974.40元及債務286903.02元如何處理達成合意,協(xié)議最后約定,交通局在設備賣斷后不承擔任何債權債務。首先,協(xié)議明確載明的債權債務系交通工程公司賣斷前形成,按通常理解,雙方認可協(xié)議包括交通工程公司存續(xù)期間發(fā)生的所有債權債務;其次,汪某提出協(xié)議記載的債務不全,其主張的欠款320908元就未寫進協(xié)議。本院認為,汪某作為交通工程公司的承包人應當充分了解公司的財務狀況,且案涉欠款數(shù)額較大,并發(fā)生于2000年8月28日之前,如果協(xié)議載明的債務不全,汪某在簽訂協(xié)議時應當知道。汪某在明知《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債務不全的情形下,仍在協(xié)議上簽字,應視為其同意交通局不再承擔協(xié)議約定以外的債務。第三,如前所述,汪某僅提供欠條和收據(jù),但無證據(jù)證明款項實際發(fā)生,對欠款的真實性不能認定。綜上,《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對汪某主張的債權構成影響,就欠款320908元,交通局不應承擔責任。
汪某主張《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系交通局與其下屬企業(yè)交通工程公司之間的內部合同,與本案無關。經(jīng)審查,《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的簽訂主體為汪某與交通局,內容不涉及交通工程公司的管理事宜,汪某的上述主張不能成立。
(三)一審法院確定的舉證期限是否違反法律規(guī)定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九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確定舉證期限,第一審普通程序案件不得少于十五日。經(jīng)查閱一審卷宗,一審法院于2015年3月10日向汪某送達舉證通知書,通知書載明舉證期限至3月20日,但于3月26日開庭審理時組織雙方當事人舉證質證,也即一審法院實際確定的舉證期限為16天,沒有違反法律規(guī)定。
(四)汪某主張權利是否超過訴訟時效期間
京山縣交通運輸局提出,訴訟時效期間應從2000年8月28日起算,至汪某起訴之日已超過二年訴訟時效期間。本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六條規(guī)定,債務人在債權人第一次向其主張權利之時明確表示不履行義務的,訴訟時效期間從債務人明確表示不履行義務之日起計算。就本案而言,汪某主張的墊付款及集資款沒有約定履行期限,亦不能確定履行期限,依上述規(guī)定,訴訟時效期間應從汪某第一次向交通局主張權利時起算。經(jīng)審查汪某于一審時提交的申訴書、申請書等證據(jù),從2009年5月10日起,汪某每年向京山縣縣委、縣政府主張權利,至2013年11月26日訴至法院。因此,訴訟時效期限應從2009年5月10日起算,且每年都有中斷情形,本案未超過訴訟時效期限。
汪某提出本案應參照胡植樺等人與交通局之間合同糾紛案件處理。本院認為,胡植樺等人與交通局之間的糾紛亦涉及墊付款和集資款,但胡植樺等人系交通工程公司的職工,因交通工程公司由交通局開辦,不具備獨立的法人資格,該公司尚欠胡植樺等人的款項應由交通局承擔。汪某與交通工程公司職工不同,其是交通工程公司的承包人,其與交通局于設備買斷時簽訂了《債權債務責任協(xié)議》。由于該協(xié)議并未對外公示,交通工程公司的職工不一定知曉,因此本案不可比照交通工程公司職工胡植樺等人的案件處理。
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guī)定,經(jīng)合議庭評議,并提交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6114元,由上訴人汪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王寬軍 代理審判員 馬晶晶 代理審判員 熊 蓓
書記員:馬詠蓮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