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訴機關(guān)：湖北省人民檢察院
申訴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再審申請人）：楊青蘭，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海軍，湖北美佳律師事務(wù)所律師。代理權(quán)限：一般代理。
被申訴人（一審被告、被上訴人，被申請人）：宮世友，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
委托訴訟代理人：郭連峰，湖北五合律師事務(wù)所律師。代理權(quán)限：一般代理。
一審被告、被申請人：喻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系楊青蘭之夫。

申訴人楊青蘭因與被申訴人宮世友、一審被告喻某某房屋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本院（2014）鄂隨州中民二終字第00119號民事判決，向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5）鄂民申字第00328號民事裁定，駁回了楊青蘭的再審申請。楊青蘭不服，向湖北省人民檢察院申訴。湖北省人民檢察院作出鄂檢民（行）監(jiān)（2015）42000000211號民事抗訴書，向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6）鄂民抗15號民事裁定，指令本院再審本案。本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隨州市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金從貴出庭。申訴人楊青蘭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王海軍，被申訴人宮世友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郭連峰、一審被告喻某某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湖北省人民檢察院抗訴認為，本院作出（2014）鄂隨州中民二終字第00119號民事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jù)證明，適用法律有誤。理由為：1、該判決認定“隨州市北郊土肥站干部陳裕亮、尹光金、陳合清見證了喻某某與宮世友簽訂房屋買賣合同的過程，喻某某亦交付了本案訴爭房屋的產(chǎn)權(quán)證，宮世友有理由相信喻某某對本案訴爭的房屋具有處分權(quán)”，該事實缺乏證據(jù)證明。2、該判決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的解釋》第三條第一款認定喻某某與宮世友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有效，屬適用法律錯誤。該規(guī)定指出“當事人一方以出賣人在締約時對標的物沒有所有權(quán)或者處分權(quán)為由主張合同無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而本案中，簽訂房屋買賣合同的雙方是宮世友和喻某某，主張合同無效的是楊青蘭，而不是合同一方當事人，該判決依據(jù)該規(guī)定認定喻某某與宮世友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有效，適用法律錯誤。綜上，提出抗訴，請依法再審。
楊青蘭稱，其申訴理由與檢察院抗訴理由一致，并稱房屋以低于市場價出賣，而且宮世友當時知道房產(chǎn)登記在楊青蘭名下，與喻某某簽訂合同具有惡意，雙方是惡意串通行為。
宮世友辯稱，我與喻某某不是惡意串通，楊青蘭沒有提供證據(jù)證實其丈夫與我惡意串通損害其利益，原審農(nóng)場三位證人證明房屋簽訂合同的過程，證言是真實可信的。依據(jù)2006年的市場行情，該房以2萬元轉(zhuǎn)讓并沒有明顯低于市場價，我在購買房屋時，通過姓葉的拿到楊青蘭家的電話，并打電話進行詢問，還通過三位證人知道楊青蘭與喻某某是夫妻關(guān)系，并且在簽訂合同時，喻某某當場交付鑰匙、房產(chǎn)證，這使我有理由相信喻某某與楊青蘭對該房屋有共同出賣的意愿。故檢察機關(guān)的抗訴理由不能成立。
喻某某述稱，當時宮世友交了1000元定金給我后，我回家考慮了下，覺得這個價格不合適，我也不敢跟楊青蘭說，就當天回去跟宮世友說我不能賣，說這是我老婆的房子，但宮世友夫妻倆強行要買，就把剩余的19000元給了我。
楊青蘭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2006年初，宮世友租住訴爭的房屋，因為我不同意出賣，宮世友說與我的丈夫喻某某談好繼續(xù)租住，交付了兩萬元。2012年5月，我向法院起訴，要求宮世友搬出房屋，宮世友出示了其與喻某某簽訂的買房合同書，我只好撤回起訴。喻某某未經(jīng)本人同意，以低于市場價格出售夫妻共有房屋，惡意串通損害本人的利益，請求法院判決宮世友與喻某某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無效，由宮世友立即返還房屋。
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楊青蘭與喻某某系夫妻。2002年3月14日，楊青蘭從石守慧那里購買房屋一套，位于北郊土肥站西單元3樓，建筑面積71.04㎡，購房款為16400元。2002年4月23日，楊青蘭取得該房屋的所有權(quán)證。在此期間，宮世友一家在附近租房居住，想買一套房屋。經(jīng)人介紹，宮世友看了楊青蘭的房屋情況，按照楊青蘭留的座機電話號碼，宮世友與楊青蘭的丈夫喻某某取得聯(lián)系，商定房屋價款為2萬元。2006年2月15日，在土肥站干部陳裕亮、尹光金、陳合清見證下，宮世友與喻某某訂立房屋買賣合同書，約定以2萬元的價格將房屋轉(zhuǎn)讓給宮世友。2006年2月16日，喻某某向?qū)m世友出具收條一張，內(nèi)容為“今收到宮世友房屋款貳萬元整?！庇髂衬畴S即轉(zhuǎn)交了楊青蘭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的原件給宮世友，宮世友一家搬入該房屋居住至今。2012年8月15日，宮世友起訴楊青蘭、喻某某協(xié)助辦理房產(chǎn)過戶手續(xù)。楊青蘭反訴要求確認宮世友與喻某某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書》無效，由宮世友立即返還房屋。宮世友撤訴后，原審法院就楊青蘭的反訴進行審理。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訴爭的房屋系楊青蘭、喻某某夫妻的共同財產(chǎn)。喻某某將房屋出售給宮世友，宮世友有理由相信喻某某售房系喻某某、楊青蘭夫妻的共同意思表示，且宮世友購房后入住多年，楊青蘭未提出異議，二人的房屋買賣合同有效。房屋買賣行為在2006年2月16日已實際履行完畢，雙方的房屋買賣合同應(yīng)當受到法律的保護，楊青蘭、喻某某有義務(wù)協(xié)助辦理產(chǎn)權(quán)過戶。宮世友撤訴后又針對楊青蘭的反訴提起再反訴無法律依據(jù)。楊青蘭反訴請求確認宮世友與喻某某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書無效，判令宮世友立即返還房屋，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楊青蘭提交的證據(jù)不能否定宮世友與喻某某買賣房屋的合法性，楊青蘭的反訴請求不應(yīng)當支持。經(jīng)合議庭評議并提交該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四十九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的規(guī)定，判決：駁回楊青蘭要求確認宮世友與喻某某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書》無效，宮世友立即返還房屋的反訴請求。案件受理費1000元，由反訴原告楊青蘭負擔。
再審查明的事實與原一、二審查明的事實一致。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是：喻某某與宮世友之間的房屋買賣合同是否有效？本院評述如下：
1、喻某某賣房行為是否經(jīng)過楊青蘭同意？根據(jù)物權(quán)法第九十七條規(guī)定，共同共有人要處分共有的不動產(chǎn)，必須經(jīng)全體共同共有人同意。將該法條具體到夫妻共有關(guān)系中，則意味著夫妻一方要出售夫妻共同所有房產(chǎn)應(yīng)經(jīng)過作為共同共有人夫妻另一方同意。根據(jù)《民法通則意見》第六十六條規(guī)定，“一方當事人向?qū)Ψ疆斒氯颂岢雒袷聶?quán)利的要求，對方未用語言或者文字表示意見，但其行為表明已接受的，可以認定為默示……”，具體到夫妻共有關(guān)系中，如果夫妻另一方雖未對房屋出售事宜明確表示意見，但其行為已經(jīng)表明其同意出售的，則可直接認定其對出售已經(jīng)默示同意。且夫妻另一方的同意是事先同意抑或事后追認均應(yīng)認定為同意。
從本案客觀事實來看，首先，宮世友與喻某某于2006年2月15日簽訂房屋買賣合同，并于次日將2萬元房屋款交付給喻某某，并由喻某某出具收條注明收到房屋款。楊青蘭庭審中稱，她認為房屋款是租房租金，而非賣房款，并稱其房屋一年租金為2000元，喻某某支付的2萬元是4年租金，若是租金2000元一年，4年租金應(yīng)當為8000元。從楊青蘭的庭審陳述可以看出，其陳述有悖常理且與客觀事實相矛盾。其次，從租賃合同交易習(xí)慣來看，租賃雙方會簽訂租賃合同并支付租金而非房屋款，亦不會一次性支付4年租金。就算按照楊青蘭所稱支付了4年租金，租賃合同的到期日期應(yīng)當為2010年，但直至2012年楊青蘭才起訴宮世友向其主張權(quán)利。所以楊青蘭的陳述與客觀事實不符。最后，雖楊青蘭一直稱其與喻某某長期分居，夫妻感情不和，雙方實行AA制生活，但客觀事實上卻又將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交給喻某某保管，所收的房屋款也是由喻某某支配使用，楊青蘭的陳述與客觀事實相互矛盾。綜上，楊青蘭申訴稱其對喻某某賣房行為不知情的申訴理由無證據(jù)支持且有悖常理，可以認定楊青蘭對喻某某賣房行為是明知的。
2、宮世友是否為善意與喻某某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是否有理由相信喻某某的賣房行為是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
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十七條“婚姻法第十七條關(guān)于‘夫或妻對夫妻共同所有的財產(chǎn)，有平等的處理權(quán)’的規(guī)定，應(yīng)當理解為：（一）夫或妻在處理夫妻共同財產(chǎn)上的權(quán)利是平等的。因日常生活需要而處理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任何一方均有權(quán)決定。（二）夫或妻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對夫妻共同財產(chǎn)做重要處理決定，夫妻雙方應(yīng)當平等協(xié)商，取得一致意見。他人有理由相信其為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為由對抗善意第三人”。
從本案事實來看，宮世友通過他人介紹得知喻某某家有房要賣，并在農(nóng)場三位見證人共同見證下與喻某某簽訂了房屋買賣合同。該三位見證人與宮世友沒有任何利害關(guān)系，且三位見證人都問過喻某某，為何楊青蘭沒來簽訂合同，喻某某稱楊青蘭有事來不了。后宮世友支付了合理的對價2萬元，喻某某交付了房屋鑰匙和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并稱隨時配合辦理過戶手續(xù)。雖然三位見證人無法證明楊青蘭是否同意賣房，但至少可以證明宮世友在購買房屋的過程中不存在刻意私下與喻某某交易，不存在惡意串通的故意，也能證明宮世友并沒有逼迫喻某某強行賣房的事實。宮世友通過他人介紹得知楊青蘭的聯(lián)系方式（即楊青蘭在何店做生意時住所地鄰居座機號碼），通過該座機號碼聯(lián)系上喻某某，宮世友在打電話聯(lián)系買房時并不能確定到底是楊青蘭夫婦誰接聽電話，故也不存在宮世友與喻某某惡意串通的可能，更加佐證了喻某某與楊青蘭當時仍同居一處共同生活的事實。因喻某某向?qū)m世友明示其可以當家作主并將房產(chǎn)證交付給宮世友，使宮世友有理由相信喻某某賣房是其夫妻共同意思的表示。且根據(jù)當時房屋市場價格來看，該房屋以2萬元成交符合市場行情，故喻某某辯稱其是在宮世友逼迫下低價賣房，無證據(jù)支持，本院不予支持。
3、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的解釋》第三條第一款“當事人一方以出賣人在締約時對標的物沒有所有權(quán)或者處分權(quán)為由主張合同無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的規(guī)定，該法條中的當事人是指參加訴訟的當事人，而非片面理解為合同雙方當事人，在實際生活中，主張合同無效的一般均為合同簽訂雙方以外的第三人，故本案中楊青蘭主張喻某某與宮世友簽訂的買賣合同無效，原二審判決適用該解釋正確，檢察機關(guān)的此項抗訴理由不能成立。

綜上所述，宮世友與喻某某在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時不存在惡意串通行為，并有理由相信喻某某賣房行為是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且喻某某與宮世友之間的買賣房屋行為楊青蘭是明知并默許的，故雙方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有效。楊青蘭的申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本案經(jīng)合議庭評議并提交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維持本院（2014）鄂隨州中民二終字第00119號民事判決。
一審案件受理費100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300元，共計1300元，由楊青蘭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王艷麗 審判員　　詹君健 審判員　　汪　莉

書記員：廖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