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在廣東中鐵公司實施合同詐騙的行為中，實施的受法人代表委托代表公司與簽訂合同的行為，并無證據證實其實施了《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規(guī)定的合同詐騙的五種行為之一。被告人作為公司員工，其所實施的上述行為均系受法人代表指使所從事的職務行為。

（2020）青刑終69號

1998年1月20日，廣東中鐵物資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廣東中鐵公司）注冊成立，法定代表人曹某（已判刑）。? ??

2014年4月21日經香港中商國際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居間介紹，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廣東中鐵公司、西寧五金礦產進出口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寧五礦公司）三方簽訂居間協(xié)議，約定廣東中鐵公司因開展業(yè)務，需求資金合作，委托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提供融資居間服務。西寧五礦公司因自有開證（信用證）額度閑置，委托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提供專案融資居間服務。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根據廣東中鐵公司、西寧五礦公司的委托結合雙方各自實際需求，為雙方融資合作提供居間服務。? ??

2014年7月29日，在沒有真實貨物交易的情形下，曹偉民指使上訴人丁鳳姬以廣東中鐵公司名義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代理進口協(xié)議，約定由西寧五礦公司代理廣東中鐵公司進口煤炭50170噸，西寧五礦公司向銀行申請開具以香港三匯國際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香港三匯公司，該公司由曹偉民實際控制）為受益人的遠期信用證。協(xié)議簽訂后曹偉民將他人已使用過的提單提供給西寧五礦公司，預付48.3889萬美元開證保證金，并承諾給予每噸人民幣5元的代理費。西寧五礦公司根據廣東中鐵公司提供的銷售方信息與香港三匯公司簽訂購銷協(xié)議，并接受廣東中鐵公司信用證項下提單一正一副的要求。2014年8月5日，西寧五礦公司向中國銀行青海省分行申請開具了受益人為香港三匯公司的信用證。同日，香港三匯公司通過其開戶行星展銀行（中國）有限公司廣州支行將信用證項下資金貼現，用于償還廣東中鐵公司欠廣州市廣銀石油化工原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銀石化公司）的債務。2014年11月6日，該信用證到期，因廣東中鐵公司未向中國銀行青海省分行付款贖單，中國銀行青海省分行從西寧五礦公司賬戶扣劃322.59萬美元（折合人民幣1975.66萬元）。2014年11月7日至21日，廣東中鐵公司向西寧五礦公司還款176萬元，截至到案發(fā)尚欠1499.66萬元未償還。2016年5月27日，廣東中鐵公司又向西寧五礦公司還款150萬元。? ??

青海省人民檢察院的出庭意見、丁某的上訴理由及辯護人的辯護意見，本院綜合評判如下：

1．關于丁某在被告單位廣東中鐵公司單位犯罪中的身份認定?

經查，廣東中鐵公司與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產業(yè)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均系曹某設立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起訴書指控案發(fā)前丁某為廣東中鐵公司副總經理。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人事任職文件證實，2013年7月29日，丁某被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任命為該公司國際融資部部長，負責探索開發(fā)境外融資模式，工作對集團財務總監(jiān)匯報。2014年4月21日，經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居間介紹，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廣東中鐵公司、西寧五礦公司三方簽訂居間協(xié)議。2014年7月29日，在沒有真實貨物交易的情形下，曹某指使丁某以廣東中鐵公司名義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代理進口協(xié)議?，F無證據證實丁某系廣東中鐵公司副總經理或案發(fā)時系廣東中鐵公司工作人員，不符合廣東中鐵公司單位犯罪的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認定條件。? ??

2．關于丁某是否具有合同詐騙的主觀故意

經查，丁某受曹某指派授權代表廣東中鐵公司與香港中商國際公司、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三方居間協(xié)議后，丁某代表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了代理進口協(xié)議，即廣東中鐵公司利用西寧五礦公司自有開具信用證額度進行融資，表面上是借用銀行資金，實質是借用西寧五礦公司的資金，無證據證實丁某在簽訂協(xié)議時創(chuàng)造虛假條件代表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協(xié)議。2013年7月，丁某就職于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國際融資部，無證據證實丁某在簽訂協(xié)議時明知廣東中鐵公司無履約能力。曹某供稱提單是其從廣銀石化公司借出，由公司財務部門與丁某提交給銀行。丁某供稱提單是由曹某安排公司財務部門通過香港星展銀行郵寄給西寧五礦公司，其只簽訂了合同未經手提單。本案現有證據中除曹某供述外，無證據證實涉案提單系丁某提交給銀行，亦無證據證明丁某明知提單項下的貨物已被提走。曹某與丁某的供述形成一對一的孤證。被害人薛某的陳述、證人張某的證言、曹某的供述、丁某的供述在對丁某是否明知提單系虛假的證明上亦無法相互印證，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故現有證據無法認定丁某在簽訂協(xié)議時虛構提單項下有貨物的事實或隱瞞了提單已使用過的真相。丁某受單位指派簽訂融資協(xié)議，系其履職行為。本案涉案款項均按照曹偉民指示轉款并被曹偉民控制的廣東中鐵公司償還對外債務，無證據證實丁某使用該款項或從中獲取了利益，亦無證據證實丁某為廣東中鐵公司利益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簽訂虛假合同，具有騙取他人財物的主觀故意。廣東中鐵公司未能按期還款贖單系因在資金鏈斷裂的情況下，實施以簽訂合同為名騙取他人財物行為，而非因丁某行為造成。綜上，丁某在主觀上無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 ??

3．關于丁某按照中鐵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某安排與授權代表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合同的行為性質認定? ??

經查，居間協(xié)議、代理進口協(xié)議、信用證及相關附隨單據等書證，證人張某等人的證言，被害人薛某的陳述，罪犯曹某的供述，丁某的供述等證據相互印證證實，2014年4月21日，經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居間介紹，香港中商國際公司、廣東中鐵公司、西寧五礦公司三方簽訂居間協(xié)議，約定廣東中鐵公司因需求資金，委托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提供融資居間服務。西寧五礦公司因自有開證（信用證）額度閑置，委托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提供專案融資居間服務。香港中商國際公司根據廣東中鐵公司、西寧五礦公司的委托結合雙方各自實際需求，為雙方的融資合作提供居間服務。2014年5月4日，廣東中鐵公司與華潤電力（賀州）有限公司簽訂代理進口煤炭協(xié)議，該交易由廣銀石化公司代開即期信用證支付，并由華潤電力（賀州）有限公司實際提貨。2014年7月29日，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代理進口協(xié)議，并向西寧五礦公司提供曹某從廣銀石化公司借出的已由華潤電力（賀州）有限公司提貨的提單。同日，西寧五礦公司與香港三匯公司簽訂購買煤炭50170噸的合同，并向中國銀行青海省分行申請開具受益人為香港三匯公司的信用證。香港三匯公司賬戶明細等書證證實，香港三匯公司將西寧五礦公司為其開具的信用證項下的款項資金貼現，由廣東中鐵公司償還其欠廣銀石化公司的債務。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又簽訂借款協(xié)議，約定西寧五礦公司借給廣東中鐵公司580萬元，用于廣東中鐵公司辦理相關貸款擔保業(yè)務。2015年3月5日、3月10日，廣東中鐵公司在其賬戶已無款項貼現的情況下，向西寧五礦公司開具兩張支票，分別為1540余萬元、580萬元。廣東中鐵公司在無真實貨物交易的情況下，持他人已使用過的提單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代理進口協(xié)議，并讓西寧五礦公司開具受益人為香港三匯公司的信用證，香港三匯公司將信用證項下資金貼現，曹某即用該款償還廣東中鐵公司債務。廣東中鐵公司實施的上述行為中，無證據證實丁某作為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員工明知廣東中鐵公司的負債情況及廣東中鐵公司已無還款能力。丁某在廣東中鐵公司實施合同詐騙的行為中，實施的受曹某委托代表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合同的行為，并無證據證實丁某實施了《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規(guī)定的合同詐騙的五種行為之一。丁某作為廣東中鐵創(chuàng)新公司員工，其所實施的上述行為均系受曹某指使所從事的職務行為。綜上，丁某受曹某指派代表廣東中鐵公司與西寧五礦公司簽訂合同的事實存在，但現有證據不能證實其為廣東中鐵公司利益，在明知廣東中鐵公司無履行能力情況下，實施了采用已使用的提單騙取合同對方當事人財物的行為。??

綜上，本院認為，原判認定丁某明知提單是使用過的，而利用虛假提單騙取他人資金的事實與本院經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不符，屬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丁某及其辯護人關于丁某不構成合同詐騙罪，應宣告無罪的上訴理由和辯護意見成立，予以采納。

一、撤銷西寧市中級人民法院（2020）青01刑初8號刑事判決對上訴人丁鳳姬的定罪量刑；? ??

二、宣告上訴人丁某無罪。? ??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