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省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24）甘01民終4187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姬某某，女。
委托訴訟代理人：卜俊文，北京市煒衡（蘭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陳某某，女。
上訴人姬某某因與被上訴人陳某某隱私權糾紛一案，不服甘肅省蘭州市城關區(qū)人民法院（2023）甘0102民初3184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姬某某上訴請求:1.撤銷甘肅省蘭州市城關區(qū)人民法院（2023）甘0102民初31842號民事判決，依法改判姬某某不承擔任何侵權責任;2.一、二審訴訟費用全部由陳某某承擔。事實與理由:一、原審判決基本事實認定不清，對相關證據(jù)的認定明顯偏袒陳某某。1.庭審中陳某某出示抖音截圖均為姬某某個人在抖音平臺分享的生活日常，且視頻中均未出現(xiàn)與陳某某有關的任何圖片或文字信息。2.姬某某通過抖音向陳某某申請?zhí)砑雨P注請求，得到陳某某同意后才能在抖音語音聊天界面內進行溝通或交流，且陳某某出示的證據(jù)非完整截圖，僅截取對其有利部分，一審判決未對姬某某提供的完整截圖作出必要的論證說明。3.姬某某與陳某某之間通過手機互發(fā)的短信內容中，陳某某同時向姬某某發(fā)送過大量帶有侮辱、挑釁性言語，而一審只認定姬某某一方發(fā)送的信息具有侮辱、挑釁信息，完全忽視陳某某所發(fā)送短信內容，具有明顯偏袒之嫌。4.一審認定姬某某向陳某某發(fā)送其與唐某的聊天記錄截圖系陳某某偷拍其丈夫唐某手機微信聊天截圖，一審中姬某某明確質疑該截圖來源的合法性，且陳某某手機短信中并不存在該截圖，不能證明截圖系姬某某所發(fā)，陳某某應承擔不利后果。一審判決違反證據(jù)規(guī)則及規(guī)定，判決中并未對采信該證據(jù)作出論證說理。5.姬某某與陳某某互有通電話記錄，其中按通話時間順序顯示，系陳某某先向姬某某撥打電話，次數(shù)為2次，之后姬某某向陳某某撥打過3次，一審僅以姬某某向陳某某撥打過電話就認定姬某某的行為系屬于滋擾他人生活安寧實屬不當。綜上一審判決僅以陳某某一方提供的證據(jù)認定案件事實，完全否定姬某某提交的證據(jù)及反駁觀點，且無任何論證說理，認定事實明顯不清。二、一審判決法律適用錯誤。1.依據(jù)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二條規(guī)定，侵犯隱私權責任的構成也同侵犯其他權利一樣，須具備侵權責任構成的四個要件，缺一不可。結合本案，首先，姬某某與陳某某之間均有手機短信互通往來記錄和電話往來通話記錄，抖音私信和語音通話記錄均系得到陳某某同意添加好友后方能互通信息，并非由姬某某單方面向陳某某撥打電話或發(fā)送手機短信，且根據(jù)通話次數(shù)記錄根本達不到一般公眾所認知下的侵擾程度，結合本案雙方提供的證據(jù)，不足以認定姬某某與陳某某之間通過電話、短信、即時通訊工具等方式交流信息構成法律評價意義上的侵權行為;其次，手機互通短信中均為雙方之間的交談信息，其中涉及大量、多次帶有侮辱、貶損姬某某名譽的文字信息系陳某某向姬某某所發(fā)，其內容通常意義可以理解為挑釁性語言攻擊行為，陳某某明顯帶有己身之過錯;最后，陳某某在原審中以婚姻破裂作為損害結果，但事實至今陳某某婚姻關系并未解除，姬某某與陳某某之間相互往來的信息記錄的事實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并不具備法律上的因果關系，故本案陳某某不構成隱私權侵權責任。2.依據(jù)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八十三條規(guī)定，達到精神損害賠償標準需滿足以下幾個條件:（1）人身權益或具有人身意義的特定物受到侵害;（2）被侵權人受到嚴重精神損害;（3）侵權行為的其他一般構成要件。結合本案，一審判決以不利姬某某一方之行為，有利陳某某一方之言辭，在陳某某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己身遭受精神損害，并造成嚴重后果的情況下，以“勢必”一詞概括認定陳某某遭受了一定的精神痛苦，且并未證明已達到嚴重后果的程度就判決要求向陳某某賠償3000元，法律適用明顯錯誤，應予以改判。
陳某某辯稱，一、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一審中陳某某出示的證據(jù)已經(jīng)能夠充分證明姬某某存在公開發(fā)布其與陳某某前夫的親密合照、主動申請關注陳某某、通過抖音平臺、短信、電話多次向陳某某發(fā)送騷擾信息、撥打電話等諸多情形，其所發(fā)送的信息不堪入目，嚴重侵犯了陳某某的生活安寧，且正因如此陳某某才開始了離婚訴訟之路。視頻中確未出現(xiàn)陳某某信息，但出現(xiàn)了陳某某前夫與姬某某親密以及刺激陳某某的信息內容，彼時陳某某并未與唐某離婚，姬某某發(fā)布信息就是為了打擾陳某某的生活安寧，讓陳某某早日與唐某離婚。同時若姬某某認為陳某某對其存在侮辱、挑釁信息其可另行起訴。二、一審法院適用法律正確。姬某某多次在抖音平臺中發(fā)布其與陳某某前夫的親密合照、主動申請?zhí)砑雨惸衬扯兑?、向陳某某撥打語音電話、發(fā)送短信。姬某某所言的“一般公眾認知的侵擾程度”并不是站在一個普通人的立場去考慮，普通的女性并不能接受如此之多不堪入目的照片、信息，足以達到嚴重侵擾程度，陳某某在隨后提起的離婚訴訟已經(jīng)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姬某某存在故意侵犯他人隱私權的行為，且造成了陳某某精神上的嚴重困苦，姬某某侵權行為成立且達到了足以逼迫陳某某提起離婚之訴的程度，損害后果嚴重。
陳某某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請求判令被告立即停止侵犯原告隱私權、名譽權的行為；2.請求判令被告向原告以書面形式賠禮道歉，并在抖音平臺及朋友圈以公開發(fā)布的方式為原告消除影響、恢復名譽；3.請求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精神損害撫慰金30000元；本案訴訟費、保全費、律師費等全部費用均由被告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22年至2023年期間，被告姬某某通過抖音平臺公開發(fā)布其與原告陳某某丈夫唐某的親密合照，并向原告發(fā)送關注請求，添加為朋友。此后，被告多次通過抖音通話功能給原告撥打電話，并給原告留言“你讓唐某現(xiàn)在給我打個電話”。被告利用手機短信功能向原告發(fā)送一些具有侮辱、挑釁等內容的信息，以及向原告發(fā)送其與唐某的聊天記錄截圖、唐某的不雅視頻等。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立案案由為名譽權糾紛，原告以被告侵犯名譽權和隱私權為由提起訴訟，庭審過程中原告明確只提起隱私權糾紛訴訟，故本案案由為隱私權糾紛。《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百一十條第一款規(guī)定：“自然人享有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等權利。”隱私權指自然人享有的私人生活安寧與不愿為他人知曉的私密空間、私密活動、私密信息等依法受到保護，不受他人刺探、侵擾、泄露和公開的權利。本案被告姬某某以電話、短信、即時通訊工具等方式侵擾原告陳某某的私人生活安寧，被告向原告發(fā)送的信息內容、視聽資料等行為已超出合理限度，侵犯了原告的隱私權利。被告的上述行為勢必會給原告帶來一定的精神痛苦，故原告要求被告賠禮道歉、賠償精神損失的請求一審法院予以支持。結合本案實際情況，考慮侵權行為的情節(jié)、侵權人過錯程度、損害后果等因素，一審法院酌定精神損害補償數(shù)額以3000元為宜。關于原告主張被告賠償其直接經(jīng)濟損失20000元的訴請，因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予支持。綜上所述，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百一十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九條、第一千零三十二條、第一千零三十三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七條規(guī)定，判決：一、被告姬某某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陳某某賠禮道歉；二、被告姬某某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陳某某精神損害撫慰金3000元；三、駁回原告陳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時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四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525元（已減半收?。?，由原告陳某某負擔493元，由被告姬某某負擔32元（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陳某某給付）。
本院二審期間雙方當事人未提交證據(jù)。
一審查明的基本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尊嚴是個人的本質屬性和基本需求，人格尊嚴是指自然人作為人應當受到他人尊重的權利。公民的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百零九條規(guī)定，自然人的人身自由、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第一百一十條第一款規(guī)定，自然人享有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等權利。依據(jù)本案已查明事實，姬某某向陳某某發(fā)送信息及照片的行為超出了正常社會交往溝通的合理限度，部分發(fā)送的信息存在侮辱、挑釁內容，其中還包括陳某某丈夫唐某的裸露照片，一審根據(jù)陳某某的婚姻關系狀況以及姬某某向陳某某發(fā)送信息的內容等綜合本案案情，認定陳某某的人格尊嚴受到侵犯，姬某某侵犯陳某某隱私權并無不當。姬某某應當向陳某某承擔賠禮道歉以及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的民事責任，姬某某的上訴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采信。
綜上所述，上訴人姬某某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據(jù)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64元，由上訴人姬某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關 濤
審判員 康慧芳
審判員 雒 璇
二〇二四年九月二十九日
書記員 孫元堃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