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一審被告:上海大智某股份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張志宏,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會會,北京市金杜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沈迪,北京市金杜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上訴人一審被告:立某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
執(zhí)行事務合伙人:朱建弟。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迅雷,北京市中倫文德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敏,北京市中倫文德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葉某某,男。
委托訴訟代理人:許峰,上海創(chuàng)遠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郭立濤,上海創(chuàng)遠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上海大智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智某公司、立某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立某所因與被上訴人葉某某證券虛假陳某責任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7滬01民初10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大智某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會會、沈迪,上訴人立某所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迅雷,被上訴人葉某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郭立濤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經審理查明,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另查明,自2015年6月中旬至2015年8月中旬期間,因證券市場去杠桿等多重因素影響,滬深股市發(fā)生大幅波動,出現千股跌停、千股停牌、市場流動性缺失等異常情況。2016年初熔斷期間,也出現千股跌停、兩市提前休市等異常情況。上證綜指出現大幅下跌,自2015年6月中旬至2016年1月下旬,上證綜指從最高點5178點下跌至最低點2638.30點,最大下跌幅度為49%。包括大智某股票在內的絕大部分公司股票在此期間均大幅下跌,但大智某股票在此期間最高點和最低點出現的時間和下跌的幅度與上證綜指之間存在明顯的差異。
本院認為,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為:1.涉案虛假陳某揭露日的認定是否正確;2.涉案證券虛假陳某與投資者的交易損失之間有無因果關系;3.證券市場系統風險等其他因素導致投資者損失的占比是否正確;4.立某所是否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關于涉案虛假陳某揭露日的認定是否正確?!度舾梢?guī)定》第二十條規(guī)定,虛假陳某揭露日是指,虛假陳某在全國范圍發(fā)行或者播放的報刊、電臺、電視臺等媒體上,首次被公開披露之日。虛假陳某被揭示的意義在于其對證券市場發(fā)出警示信號,提醒投資者重新判斷股票價值,進而對其交易價格產生影響。因此,虛假陳某揭露的內容應與虛假陳某行為具有一致性,揭露的方式和范圍應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要求,揭示力度應足以引起市場內理性投資者的注意和警惕。
大智某公司主張以其公告《整改報告》之日作為虛假陳某揭露日。對此,本院認為,該《整改報告》系針對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上海監(jiān)管局以下簡稱上海證監(jiān)局滬證監(jiān)決[2015]4號行政監(jiān)管措施決定書作出,而該監(jiān)管措施的主要內容是大智某公司在其2013年年報中未充分披露軟件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客戶信息披露不準確、未披露公司募集資金存放和使用情況報告等。而中國證監(jiān)會[2016]88號《行政處罰決定書》的主要處罰內容為大智某公司2013年年報中通過提前確認軟件銷售收入、將客戶購買理財產品等收款作為軟件銷售所得、利用框架協議、改變年終獎的計算期間、倒簽項目合作驗收確認書、提前確認收購其他公司的購買日等多種方式,虛增公司當年的收入和利潤。由此可見,上述大智某公司公告的《整改報告》與中國證監(jiān)會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雖均系針對公司2013年年報作出,但兩者涉及的具體內容及披露違法違規(guī)行為的嚴重程度完全不同。大智某公司主張以《整改報告》公告日作為虛假陳某揭露日,不符合揭露信息與虛假陳某行為內容一致性的要求,也不符合對市場警示力度的要求,本院不予采信。中國證監(jiān)會《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完全披露了行政處罰的具體內容,亦具有足夠的權威性和影響力,能夠起到對市場投資者的警示作用。一審判決將《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公告日作為虛假陳某揭露日并無不當。
關于涉案證券虛假陳某與被上訴人的交易損失之間有無因果關系。大智某公司主張,其信息披露違規(guī)主要是將2014年才能確認的收入提前至2013年確認,故對于2015年購入系爭股票的被上訴人而言,不具有交易損失上的因果關系。對此,本院認為,根據中國證監(jiān)會《行政處罰決定書》,大智某公司在2013年年報中的信息披露違規(guī)行為并非僅是將公司的收入、利潤、成本等在不同年度之間進行分配,還包括了將客戶打新股、購買理財產品等收款作為軟件產品銷售從而虛增收入的行為,以及將客戶可能退款的銷售收入、框架協議帶來的收入等當時尚不能確定的收入和利潤進行確認的行為。對于普通市場投資者而言,大智某公司上述提前確認及虛增收入、利潤的行為,足以構成導致股票價格上漲的因素,從而影響投資者對公司股票價值的判斷。被上訴人在虛假陳某行為實施日之后,揭露日之前購入系爭股票,并至基準日仍繼續(xù)持有,符合《若干規(guī)定》中確定的索賠條件。一審判決認定被上訴人的交易損失與大智某公司的證券虛假陳某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并無不當。
關于證券市場系統風險等其他因素導致投資者損失的占比是否正確。根據《若干規(guī)定》第十九條的規(guī)定,證券虛假陳某行為人如能舉證證明投資者損失或者部分損失是由證券市場系統風險等其他因素所導致,則應當認定該部分損失與證券虛假陳某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本案中,大智某公司以當時證券市場中存在多種利空因素,相關指數大幅下跌為由,主張投資者損失多數系由市場風險因素造成。對此,本院認為,本案中滬深股市在2015年6月至8月間發(fā)生大幅波動,出現千股跌停、千股停牌、市場流動性嚴重缺失等異常情況,屬于證券市場系統風險因素,導致上證指數大幅下跌。同期,包括系爭股票在內的幾乎所有股票均大幅下跌。2016年1月初,因實施熔斷機制,滬深股市再次出現千股跌停、提前休市等異常情況,也屬于證券市場系統風險因素,導致上證指數、軟件服務板塊指數又大幅下跌,包括系爭股票在內的幾乎所有股票也都大幅下跌,可以據此認定系爭股票在此期間價格下跌,部分系證券市場系統風險因素所導致,投資者的部分損失與大智某公司的虛假陳某行為缺乏必要的關聯性,該部分損失不應屬于大智某公司的賠償范圍。本案中,根據被上訴人買賣和持有系爭股票的情況可見,被上訴人同時經歷了2015年股市異常波動和2016年初熔斷導致的異常波動,在計算其損失時,對證券市場風險因素導致的部分損失應酌情予以扣除??紤]到證券價格是眾多市場因素的綜合體現,具體某一因素對證券價格產生何種程度的影響,目前尚難以通過科學可信的方法予以測定。對于如何在證券虛假陳某民事賠償中計算市場系統風險因素,法律及司法解釋亦未對此作出明確規(guī)定。就本案所涉大智某股票而言,其在同一時期內與上證綜指的走勢雖存在一定的關聯度,但兩者之間并不完全匹配,無論是時間周期還是漲跌幅度均存在明顯的差異,這也是證券市場之共性使然,故大智某公司主張完全以大盤指數或者行業(yè)板塊的漲跌幅度來計算市場風險并沒有充分的事實和法律依據,大盤漲跌幅度可以作為酌情判斷證券市場系統風險的參考因素。本案中,雖然上證指數在2015年6月至2016年1月期間從最高點到最低點下跌幅度較大,但是最高點和最低點只是瞬間產生的價格,無論是大盤指數還是系爭的大智某股票在最高點和最低點附近停留的時間均極為短暫,涉案絕大部分投資者也并非是在指數最高點買入,在指數最低點賣出,且基準價是根據揭露日至基準日一段時期內的平均價確定,并非根據最低價確定。本院根據當時市場具體情況,遵循保護投資者利益的原則,酌情認定本案扣除證券市場系統風險因素合計為30%。一審判決雖對證券市場系統風險因素的認定欠妥,但處理結果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立某所認為一審法院采取的買入證券平均價格計算方法錯誤,以及一審法院在認定損失時,沒有考慮投資者自身因素對損失的影響等上訴理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立某所是否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立某所主張本案應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業(yè)務活動中民事侵權賠償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根據該規(guī)定,因其主觀系過失,故其承擔的應是補充賠償責任而非連帶責任。對此,本院認為,眾所周知,在證券市場中,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會計報告對于眾多投資者的投資行為具有重大的、決定性的影響,會計師事務所在為上市公司出具會計報告時應當更為審慎、勤勉盡責,否則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吨腥A人民共和國證券法》明確規(guī)定了證券服務機構應當勤勉盡責,對所依據的文件資料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進行核查和驗證。其制作、出具的文件有虛假記載、誤導性陳某或者重大遺漏,給他人造成損失的,應當與發(fā)行人、上市公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但是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度舾梢?guī)定》也規(guī)定專業(yè)中介服務機構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發(fā)行人或者上市公司虛假陳某,而不予糾正或者不出具保留意見的,構成共同侵權,對投資人的損失承擔連帶責任。立某所作為專業(yè)證券服務機構,對于審計過程中發(fā)現的重大、異常情況,未按照其執(zhí)業(yè)準則、規(guī)則,審慎、勤勉地執(zhí)行充分適當的審計程序,對會計原則進行適當調整,導致大智某公司的提前確認收入、虛增銷售收入、虛增利潤等嚴重違法行為未被及時揭示,對于大智某公司虛假陳某事件的發(fā)生具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立某所未舉證證明其對此沒有過錯,依法應與發(fā)行人、上市公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即使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業(yè)務活動中民事侵權賠償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立某所的行為也完全符合該規(guī)定第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情形,足以認定其按照執(zhí)業(yè)準則、規(guī)則對于大智某公司的違法行為應當知道,應認定其明知。立某所認為其主觀系過失故不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意見缺乏依據,本院不予支持,立某所應當就投資者的損失與大智某公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雖然立某所的違法行為與大智某公司的虛假陳某行為并非完全一一對應,但根據中國證監(jiān)會的處罰決定內容,兩者的虛假陳某行為的主要方面基本吻合,足以認定構成共同侵權。股價波動因素較為復雜,具體的虛假陳某行為對股價影響幅度難以量化,因此,很難判斷立某所沒有涉及的虛假陳某行為究竟對大智某公司股價波動產生何種影響。故可將立某所和大智某公司的共同虛假陳某行為視為一個整體,對外統一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至于立某所和大智某公司之間內部責任大小,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雙方可另行處理。
綜上,大智某公司、立某所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七十五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審判長 高瓊
審判員 程功
審判員 范雯霞
書記員: 嚴偉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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